换    防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只见连里的干部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而且表情也十分严肃，所有的装备也盖上了油布，十多台“解放CA－10型”军用卡车也在广场上一字排开，驾驶员们正忙碌着检查车辆，我预感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吃过晚饭，排长通知各班任何人今晚不得外出，在家待令。我想可能有紧急任务吧。于是，我依照以往的经验，要求全班人员严格检查装备。时间就这检查中慢慢过去，说实在话，在这慢长的等待中的确很难受。晚九点，排长下达连里的命令，所有人员整理好行装，带好武器，准备换防，三点出发。

        换防？换到哪去？莫非是让我们换到云南或广西？想到这，我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但故作镇静地叫道：腾班副，你去看下班里的情况；腾班副对我说：张班头，俺班的战士都是老兵了，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我斜了他一眼道：别开玩笑，我总感觉这次换防与以往不一样，还是仔细点好。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全体人员的心里都各有各的小九九。

        三点刚到，紧急集合的哨声响了，我们整个部队都静静地站在*场上，随着连长的“上车”一声令下，我们全都上了汽车向西开进，就这样消失的茫茫的夜色里，离开了熟悉的营区。汽车一直西行，全车的战友没有一丝睡意，都是紧紧地抱着想自己的心事，四班的新兵杨树生悄悄地撞了一下我胳膊问：班长，咱这是去哪呀？我对他说：新兵蛋子你别问我，我问谁呀，不该问的你别问知道吗？杨树生听我这么一说，知趣地低下了头想他的心思去了，凭着车外的灯光，我隐约看见了他眼框里含着眼泪。是呀，我们全连这么多的人，要是去前线，不知能有多少活着回来？我还好，家里有四个弟兄，我是老大，就是牺牲了，父母还有三个弟弟去养，再说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就这样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开始见我的周公去了。

      快看，这里怎么有点象广西呀?”小张把我推醒说。

    我睁开眼睛对车外看去，只见车外的景色真有点象广西，心里顿然一震：啊，我的天啦，真的要去前线了。“我们这是要上前线去打仗吗？”小张轻轻的问我，我看着小张的脸，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去，对他说：小张，此时此刻我不想讲什么大道理，但有一条我们要记住，我们是军人，就要服从命令。如果真的要上前线，如果你我能在一起的话，你就跟着我，永远站我的身后好吗？

     下午四时多，车队在一所学校里停了下来。车上对讲机里传来连长的声音：各单位半个小时准备，然后到*场集合。我背上背包拿好武器跳下了车，小张也乖乖地跟在了我的后面。这是司务长对我说，你们狙击班住一年级。我走进教室找了个靠窗的地方搭起床来（战区房屋靠窗户的地方最不安全）。小张站在教室门口无助的望着我，我心痛的对他说：小张，还是回到排里去睡吧，你放心，在这里全连的人都会照顾你的。是呀，小张刚满十八岁，就要经历战场的洗礼和硝烟烧火的考验，还不知是否……

      半个小时后我们全连都集合到了*场，只见一个个大木箱子整齐的排在广场上，20名威武的军人守卫在旁边，主席台上的气氛异常的激烈。师部为各排配发56式冲锋及56式半自动步，当崭新的子弹袋塞满四个弹甲挂在胸前及后弹兜装有5枚74式木柄手榴弹的时候，当崭新的武器背在背上的时候，也许是武器的刚硬为我们虚弱的灵魂我们平添了几分胆量几分豪情。连长对大家说：同志们，根据命令，经过急行军，我现在到广西省的**县，这里虽不是前线但也是战区，各单位要随时提高警惕，严防越军特工的破坏和暗杀，说到特工，我这里要提醒大家的是要特别注意越南的女特工，你们要多长个心眼。同志们！我们这支部队将随时开赴前线，你们为祖国流血牺牲的时候到了，祖国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祖国看着你们杀敌立功，**看着你们保卫家园！”此时，他的话音彷佛一颗定时炸弹轰然响起，兵们此时明白了开进的真正意义，在场的将士，气氛异常的压抑，异常的凄凉，将士们彷佛像雷击一样呆呆的坐在广场上，久久说不出话来。那几个干部军官很善解人意，从主席台上下来纷纷握住新兵们的手说：“孩子，你们尽情的哭吧，现在哭够了，将来就少流血了！”得到这样的鼓励后，将士们尽情的哭着，叫着，喊着，来自一个地方的新兵互相拥抱着痛哭，互相转告着：“假如我死了，请你看看我的父母”的勉励话语。尽管我们在集训的时候，大家有很多的“苦算什么，死算什么，为了**而死是无上光荣的”的豪言壮语，但是此刻大家的心情非常的压抑，非常的沉闷，有的人甚至后悔选择错了从军这条路。晚餐的时候，很多人面对在军车上企盼能够吃到的东西而无胃口，大家呆做着痛苦的相互面面相对。在幻想着战场的恐怖，在幻想着战场的残酷。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塌拉着脑袋，眼睛里面含满对死亡恐惧的泪水。气氛压抑得如同七月半哀悼亲人的盛举。

      战士们接到命令，给家里写信。此时的气氛有所好转，各自拿发给的信封及信纸开始给牵挂自己的双亲写信，写出了很多的血泪语言。惟独我们狙击班虽然气氛不象其他单那么凄凉，有说有笑的还是大多数。“嘿嘿，越军女特工？我到想捉个女特工试试，听说越南女特工个个都长很特别漂亮。”“看你那色相，我就担心你没有捉到女特工到被女特工捉走”。我没好气的对战士小王说，别以为你的军事素质在全连拔尖就了不起了，别忘了越南自反法殖民以来就没有停止过战争，他们三岁的小孩都会打，听说越南的特工都是克格*训练出来。小王对我伸了伸舌头。

      下午下雨没有进行训练，例行检查械，当我检查到湖北老兵老赵（其实他并不老，和我是同年，因为是老兵，所以大家都叫他老赵）的弹夹时发现小了一颗子弹，便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认真的对我说：班长，我听前线下来的战友说，他们每人身上都留了一颗子弹或手雷，以便在被俘时自杀用，我怕到时忘了，就先留了一颗光荣弹。我哭笑不得地对老赵说：老赵你考虑的很周到，我们要是上了前线就要有这种不怕死的精神，你要是越怕死，死神就越找你。不过你别忘了，我们是狙击手，在战场上是没有自杀的机会的，如果你发现敌人，没有第一将敌人打死，那么，敌人第一打死的就是你。现在我们到了战区，要充分利用这里的地形条件和气候条件，刻苦训练，做到平时多吃苦，战时少流血。

      星期三，连长带着很多干部模样人来到我们班（因为我们来到战区后，原部队的建制已经打乱，现在是新的建制，所以除了本连的干部认识外，其他的干部都不认识），“全体都有，立正，报告首长，**部队**连狙击班正在例行训练，请指示”我大声的报告道。几个大干部在我们队伍前面，看了看每个战士，不时地摸摸这个战士的弹夹，摸摸那个战士的身体，满意地对连长点了点头。连长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后对大家说：一个小时的准备，四点连部集合。说完便带领那些干部头也不回地的走了。

        老赵悄悄地对我说，老班，我们是不是有作战任务了？我对他点了点头，我的腿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十六零零刚到，我已经将全班带到了连部，“报告首长，狙击班集合完毕，请指示”。连长指着那些我们不认识的干部说：下面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军区副司令员***，这位是军区参谋长***，这位是军分区司令员***，这位是军分区参谋长***，这位是***县长，这位是***县武装部部长…….下有请首长作指示。军区副司令员用他浓厚的北方口音对我们说：同志们，经过前方将士的浴血奋战，很很地教训了越南侵略者，使他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狡猾的敌人改变了战术，用小股部队和特工经常偷袭我们，使我们部队伤忘不少。为了教训越军和特工，我们要以牙还牙，军区首长命令你们，开赴前线，与兄弟部队一起很很打击越军。军区参谋长也说道：在游击战方面我们是越军的老师，可是现在学生用在老师这里学到的东西打起老师来了，你们在前线一定要胆大心细，切不可轻视敌人。下面我命令你们理发与照相，顺序是先照相后理发。

        战士排队照半身像，大家心里非常清楚，也许这是人生历程上最后的一次近照了，尽管很多人沉浸在悲哀中，但是想到这个问题，纷纷打起精神，强颜欢笑的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拍照。十多名理发员各就各位为每一位参战人员理了一个最流行最简单的发型──光头！理发员解释，之所以要弄这样一个发型是因为在战区可能几个月理不了发。另外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在于头部负伤能够及时发现伤口并准确的进行包扎。之后，命令再次下达，原地休息睡觉，晚10点登车开进。士兵们迷惑不解的自言自语：大白天，睡的那门子觉？既然命令已经下达，大家也不好打听，只有闷闷不乐的摊开被子睁着眼睛发愣。晚餐后，没有其他安排继续睡觉。

    晚9时50分，紧急集合的哨音重新响起，精神抖擞的士兵们一跃而起，打起背包背着在分区*场集合。连长指着身边一位全副武装的干部说，这是从前线调到我连任排长的肖文兵同志，你们的此次行动由他负责指挥和协调。并指着身边的一箱三五香烟对我们说：这些是地方来慰问你们的，记住，你们要一定活着给佬字回来，否则就是到了马克思那里，佬字也要把你们拽回来。我给连长敬了个军礼，紧紧地拥抱了一连长，伸手试去他眼睛上的泪水，大声对他说：老大，我们会活着回来的。

        10时，准时登车向与越南接壤的那坡县方向前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