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的年龄差异在十岁以内的长沙人,几乎全都能知道那个位置靠近火车站的红X迪士高舞厅。
那是长沙开得最早的一家迪士高舞厅,据说老板是北京人,但这一点没人验证过,至少我是存在一些怀疑的——地道的北京话发音,哪怕是再有语言天赋的外地人,几年之内也是绝对学不会的。
就像是迪士高舞厅的老板,虽然他那一口绕来绕去的京片子很能唬住一些人,可是却唬不住我。
所以我也不信他在很有些仄、且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办公室里朝我神吹海聊的那些美好远景,我只是在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沉默着等他吹完了牛B之后,貌似很随意的问了一句:“我的月薪多少?”
——我想我还是给这位自称北京人的迪士高老板安上个姓名吧?
他喜欢穿着一身白西装,就叫他白老板好了?
很明显的,白老板没想到他所描绘的远景蓝图对我丝毫没有起到触动的作用,所以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朝着我伸出了五根手指。
我摇了摇头......
面对着白老板那惊讶的目光,我的声音倒是很平静:“白老板,方才我进您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看见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的是伞兵靴,这种靴子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再加上那人走路的样子很稳当,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空降兵部队退役的?”
“另一个穿着的是海洋迷彩,一般人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制服,可我知道那是海军陆战队出身的人才能有的?”
“至于那个块头不高,但肩宽要超出常人一拳的.......白老板,我看过电视,xx年全国散打比赛第x名,是他吧?”
“所以,要是白老板想雇保安,那么五百块的月薪能雇至少两个保安,我当不起白老板这份抬举。要是想雇保镖.......我觉得我不止这个价钱?”
白老板半天没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我。足足隔了一分钟之后,白老板方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那你想做保镖?还是保安?”
我站起了身子:“我想做保安,如果白老板这里还需要保安的话。”
白老板再次犹豫了一分钟:“两百一个月,包晚饭,不包住!”
我微微朝着白老板鞠了一躬:“谢谢白老板!”
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两个军队退役的小兄弟在盯着我看,而那个散打好手则是装作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便自顾自地低下头去,炫耀般地剥着手指上的拳疤。
而在我领到了一身并不合身且散发着浓厚汗味的保安制服之后,那个伞兵部队退役的小兄弟走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支烟:“刚下来的?”
我接过烟,点了点头。
看到了我点头,那海军陆战队退役的小兄弟也凑了过来:“我是........”
我抬手止住了那小兄弟的话,比划了个鲨鱼鱼鳍的手势:“没错吧?”
看着那海军陆战队退役的小兄弟点头,我没等伞兵部队退役的那小兄弟开口,伸脚踢了踢他穿着的那双伞兵靴:“几次?”
他比划了两个数字,而我同时比划的数字比他大了一些,于是他习惯性地站直了身子:“老兵好!”
我抬眼看了看白老板的办公室:“两位兄弟,初次见面, 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正经做生意的人,有必要请这么多好手当保镖么?有钱拿是好事,还得有命花才行!”
两个小兄弟愣了一下,脸上却都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伞兵部队退役的那小兄弟犹豫了片刻,方才低声朝我说道:“老兵,我们俩是XX人,一个村出来的,退役了回家连地都没得种......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我大哥四十几了还没讨老婆,人都急成了个花疯子,见了女人就追,只能捆在家里。他老娘......买不起旁的药,去痛片一年要吃几大瓶......老兵,我们也知道这白老板不对路,可我们......没办法.......”
我无言以对.......
只能说,现实的残酷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都能叫那人痛不欲生、哭告无门.......
在吃过了一顿简单的晚饭之后,我开始上班。
在迪士高舞厅当保安,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对什么都要保持一种看不见的姿态,哪怕有人当着你的面在拥抱、接吻、爱抚乃至撩起裙子干柴烈火、赤身*体满场狂奔,你都要做到视而不见!
但同时,你也要确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果有人打架,那么必须立刻冲到现场,将正在殴斗的双方扔出迪士高舞厅的大门——哪怕他们在大门之外打出脑浆都好,只要大门内平安无事就行!
当然,如果有人损坏了迪士高舞厅里的设备、头脑发热调戏了本来就穿得异常清凉的女服*员,或是干脆想要不买门票就混进去跳舞,保安也得立刻站出来,迅速的解决这些麻烦。
解决的方式也很简单——让那些喝多了并觉得天是老大、而他就是老二的家伙赔钱,或是把那口袋里一毛钱都没剩下的家伙拽到迪士高舞厅外面,把他打成真正的老二!
感谢老天爷,那个年代还没有如今这么容易在迪士高舞厅或是其他的娱乐场所里见到软**,所以在迪士高里失态乃至惹事的人物,无非因为酒醉、装、争风吃醋以及莫名其妙四大种类。
酒醉的很好办,拖出门扔大街上就好。如果那醉鬼还要折腾着朝舞厅里冲,那么不着痕迹的打晕他,会是一种生活物质实惠、干脆利落的选择。
装犯也好办,把兑上了小苏打以及少量红薯烧酒的散装啤酒按照德国原装进口的鲜啤酒价格卖给他就好,最多不出一小时,那装犯就会因为囊中羞涩或是大醉酩酊安静地败下阵来!
争风吃醋通常会导致殴斗,只要把引起殴斗的女人先拽出舞厅,然后再把那些彼此间舞弄着王八拳打得头破血流的二愣子傻青年也退出门就好。莫名其妙打起来的那些人也能照此办理......
我还是得给那俩跟我一样有过从军经历的孩子取个名字,还有那位散打好手,也不能缺了称呼?
就把那伞兵部队的孩子叫小安、海军陆战队的孩子叫小徽吧?
至于那位散打好手......
就叫小缺好了?
他身手的确不错,很不错!
可为人既缺心眼,也缺德.......
关于他缺心眼且缺德的特性,我在上班的第一晚,便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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