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即便心怀怨念,但,总是不停微笑。
期末考试到来了,寝室里的敌对气氛有加重的趋势。我开始频繁地往家里跑,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回学校。
其实我觉得她们这样真的没有必要,大家从全国各地考到一个学校,又有缘能住到一起,就算不能做朋友,也没必要把关
系弄得这么僵。
想当初我还幻想着我们能变成小说那种团结又亲密的朋友呢,现在这种状况真的让人有些失望。
婶婶听我这样说,笑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人这一生,重要的朋友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不过都是浮云而已。没有必要放
在心上。”
当时我觉得婶婶这样说有些冷漠,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轻轻的应道:“我知道了。”
婶婶微笑着顺了顺我的头发,说:“你这傻孩子,其实婶婶倒不希望你长大,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我笑着说:“那我不是一辈子都要当老姑娘了?”
婶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老姑娘也好啊,现在叔叔和婶婶养你,等以后就让你哥哥养你,反正总是饿不着的。”
“让我养谁啊?”哥哥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婶婶和我同时回头,婶婶开口说:“圆圆是**妹,以后当然是你养着她。”
哥哥扫了我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可我却觉得,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我凭什么要养一个白痴。
忍不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地飞了一个白眼过去。
“怎么最近回家得这么勤了,以前好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婶婶问。
哥哥一边上楼一边回答:“公司就只有那么大,我总有轻松的时候,还不能回家陪陪我妈了。”
婶婶嗔笑道:“还陪**呢,**倒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女朋友。”
一听这话,哥哥马上装作没听见一般,快速闪进了房间。
过一会儿,他换好衣服下来了,婶婶竟然还没有忘记,又提了起来:“成蹊啊,反正你的公司现在也不忙了,也是时候找
一个正经的女朋友,稳定下来了吧。”
“我现在挺稳定的。”
婶婶瞪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整天跟陆怀翎他们那帮小子混在一起,能认识什么好女孩?以前你姥姥给你介绍李奶
奶家的孙女时你说忙,不要。现在你叔叔有个朋友,人家的女儿正好比你小一岁,我跟人家妈妈说好了,什么时候你们见
一面。”
哥哥皱眉,说:“您还挺年轻的,怎么就爱学我姥姥给人家做媒?我都不急,您急什么。”
婶婶拍了他一下,说:“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着急,二十五六了,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你少给
我学别人做什么花花公子,小心你姥爷知道了,我可不保你。”
“要见您自己见去,我可不去丢那个人。”
“怎么是丢人!我打听过了,人家女孩儿漂亮大方,个子也高挑,跟你正相配,工作也好,在杂志社当编辑,人家说知道
你,愿意见一面。”
哥哥自顾自的拿着遥控器按到生活物质频道,头也不回地说:“那您就先去见见,您喜欢就自己娶回家吧。”
婶婶提高了声音,说:“刘成蹊!你去不去?”
见婶婶有发怒的趋势,他终于放下遥控器,说:“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婶婶一喜,马上变了脸色,笑盈盈的看着他,说:“你愿意去就行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回来感谢妈妈。”
哥哥不以为然,眼光突然扫到在一旁看热闹的我。我全身一抖,暗暗觉得不妙,马上想找个借口先回房间,他却已经开口
了。
“去也行,您得跟我一起去。”
“去,”婶婶说,“哪有大小伙子相亲还带妈妈去的。”
哥哥一边看着婶婶,慢悠悠的说:“您不去也成,叫圆圆跟我一起去。”
他话音刚落,我连忙说道:“我不能去,我最近忙,还得考试呢。”
“对,你带着圆圆是什么意思啊?”婶婶也说。
“那就等她考完试再去,”哥哥瞄了我一眼,“都是女的,也能参谋参谋。”
“这个……”婶婶沉思之后说,“那也行。”
我正准备反驳,哥哥看我的眼神却一下子凌厉起来,得我把要说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婶婶去拿水果的时候,哥哥慢悠悠的开口了:“你不是以后还要让我养吗?不去看看你未来嫂子。不好好施展你的功力巴
结巴结她,小心她以后给你小鞋穿。”
“我才不要你养。”我站起来,瞪了他一眼,不敢看他的反应,“蹬蹬蹬”跑上了楼。
我哥哥是一只又凶又狡猾又毒舌的大灰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做相亲小电灯泡?毫无疑问,婶婶将此事
列入了我们家近期的重点项目,哥哥刚一答应,她转眼就跟别人定好了时间——就在我考完试的第二天。
尽管我一再表示不用这么考虑我,让他自己去就可以了。但婶婶显然已经同意了他的意见。因为以哥哥的性格,万一给了
别人难堪,我在的话好歹还可以在旁边缓解一下。
那一天从中午开始,婶婶就让我赶快准备好一切。
我想,可能每个妈妈在自己孩子的终身大事方面都是这么紧张吧,连婶婶也不例外。显然婶婶是很满意晚上即将要同哥哥
见面的那位秦姐姐,所以越发希望哥哥也喜欢。
我听话的一早换好衣服——那是婶婶早就准备好的浅黄色的连衣裙,我穿上以后优雅得体,不会被人忽视,也不会喧宾夺
主。约定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是市中心商场顶楼的西餐厅,结果哥哥一直到晚上快六点半的时候才回来接我。婶婶
当然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催我们快快出发。
哥哥也没有去换衣服,穿着平时去公司上班的衣服就走了。versace的条纹衬衫,没有打领带,但依旧风度翩翩,身材挺
拔,让我深深的觉得,跟在他旁边的我,好似一个小丫鬟。
哥哥瞥了一眼旁边的我,看我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没说什么,只笑了一笑。
车开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哥哥走的路线并不是去市中心的,于是问道:“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啊……”
“没错。我下午通知她换了个地方。”哥哥说的颇为轻松。
说话间他已经停好了车,我下车一看,店的牌匾上有五个大字:四季火锅城。
相亲相到火锅城来,我发誓我不是幸灾乐祸,实在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我想这位秦悦姐姐大概是真的对哥哥有好感,否则不会答应到这种大损形象的地方来跟他见面。
我们早到了一些,哥哥没有订房间,只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地方坐下,看着周围吃的热火朝天的人们,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虽然之前没见过秦悦姐姐,但她刚一出现,我就知道那肯定是她。
她很准时,刚刚好七点的时候出现在火锅城门口。她有一头及腰的长卷发,踩着黑色高跟鞋,推门的动作很优雅。秦悦姐
姐果然认识哥哥,她扫视一圈便径直向我们走过来,笑容明艳动人。
哥哥也站了起来,礼貌的和她握了握手,两人没有多做寒暄,很快坐了下来。
我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姐姐好。”
“你就是圆圆吧,”她微笑,从包中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刘阿姨之前告诉我你也会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拿着吧,看看喜不喜欢。”
我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来,这种时候推却,只会显得小家子气。
我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打开盒子一看,是swatch的少女手表!我暗暗在心中吐了吐舌头——看来她对哥哥是志在必得啊。不
过我也得体地微微笑了一下,说:“好漂亮,谢谢姐姐。”
在这之前,我唯一做过的工作,就是在开学的时候和寝室的姐妹们一起卖手机卡,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工作要从何找起。
想了想,我又给裴良宇打了一个电话。
他一听我想找工作,没有支持也没反对,很干脆的答应了。
没有想到他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我表姐开的金店的柜台正好缺服*员,一个月三千外加提成
,你去不去?”
“去啊,当然去!”我喜上眉梢。“你可想清楚了,这份工作需要从早站到晚,累的直不起腰了都得保持笑容。”
我深深的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我回答道:“我想清楚了,我不怕累。”
“你到时候别哭着来跟我抱怨。”他继续恐吓我。
“不会的不会的。”裴良宇把地址告诉我,让我第二天上午十点去那里找他表姐。
我开心的记了下来。第二天我一早就爬了起来,将衣柜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见老板,我希望能给她留一个好的印象。
可我的衣服向来都是婶婶选的,大部分都是甜美可爱的类型,既然是去做柜台服*员,当然要选成熟一点的衣服。
我挑挑拣拣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套比较淑女的衣服,勉强跟成熟沾了一点边。我对着镜子看了看,好素啊。想了想,我
翻出之前生日时薛莹送我的唇彩涂上,我不会化妆,所以这支唇彩也一直被放在屉里没怎么用。我仔细对着镜子涂了涂
,然后微微一笑——嗯,还不错。
出来的时候,陈阿姨感到奇怪,说:“放假可从来没见你起这么早的啊。”我脸一红,说:“以后我都这么早起来。”
“穿这么漂亮,圆圆要去约会啊?”我连忙解释:“不是,我是去面试。”
“面什么试?”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阿姨看哥哥下来了,连忙去厨房端早餐。
我红着脸小声回答:“我同学帮我找了一份工作,做柜台销售。”
他坐下来打量了我一下,视线移到我脸上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想到之前他好像有说过不准我化妆之类的话,顿时
有些心虚,不过马上又安慰自己,只涂唇彩应该不算化妆吧。幸好他也没说什么,而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吃饭吧,
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啊?不用了吧,我自己过去就行……”我小声的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是那种熟悉的不容拒绝的眼神,我马上闭嘴
,不再说话,老实的坐下来吃早餐。
没有想到,哥哥根本没按我说的地址开,而是直接把车到了他的公司。
“哥哥,你是不是走错啦?”我小声的问。他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说:“没错。”走到写字楼门口的时候,我不肯
再进去,说:“哥哥,我还是自己去吧。”
他回头看着我说:“你过不过来?”我在心中暗暗纠结了半天,终于抵不过他的气势,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一起上了12楼。
其实我从来没有来过哥哥的公司,不仅是他的公司,连叔叔的公司我也只是从大楼下边路过几次而已。
与我想象中严肃且井井有条的公司不同,这里的办公室里全都是一群各自忙碌的年轻人。
大家都没有穿正装,大多都是T恤搭配牛仔裤的打扮,我还看到好几个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的大男生,头发乱蓬蓬的,像刚
从被窝里爬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电脑怪人吧。见我们进来,大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随便跟哥哥打了一个招呼又
埋头做自己的事了。
哥哥也不以为意,自己走向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唯一一个装扮正常的人,也是我除了哥哥外唯一认识的人——秘书小姐,
跟在我们后面。之前学校艺术节拉赞助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看见我之后,她笑的十分亲切。
“早上好,梁小姐。”
“早上好。”我也微笑着回答。秘书小姐十分专业,也不问我过来做什么,只问道:“梁小姐想喝什么饮料?我去帮您准
备。”
我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走的。”前面的哥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回头看着我说:“进来。”
我对秘书小姐笑了一下,快速跟了进去。我以为他有话要跟我讲,可是等我进了办公室后,他就把我晾在一边,自顾自的
打开了电脑。
我四处看了一下,嗯,这里比外面要整齐一点,简洁却不失品位,是哥哥的风格。
他不理我,我只有自己找地方坐下了。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这期间只有秘书小姐进来,她给哥哥端了一杯
咖啡,给我端来一杯橙汁。
我看了看时间,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打定主意就算他不准我也要走了。“哥哥,我要迟到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
了。”
哥哥终于将视线从电脑转移到我身上来,即使对他心怀怨念,我也不得不承认,戴上眼镜专心工作的他,还真是有一种与
往常截然不同的魅力,让我的心跳瞬间跳漏了两拍。
他看着我,想了想,然后拿出电话,拨号之后说:“陈放,你上次说的那个东西,我要了,现在给我送过来吧。”还
是不理我?我站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
我回头看着他,十分不爽地说:,“我不知道我哪里又做错了,可是我现在真的要走了,有什么事等回家了再说吧。”听
我这样对他说话,哥哥不仅没有生气,竟然还笑了一下,说:“你打电话告诉他们你不去了,我给你找了份工作。”
“啊?”我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他收起笑容说:“叫你打电话你就打,老实去那边坐着。”
好吧,我承认哥哥在我心中还是积威已久,而我又太没骨气,明明前一刻还下定决心要走,这一刻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回
去,打了个电话给裴良宇:“喂,裴良宇啊,对不起啊,我好像去不了了……”
说到“裴良宇”三个字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哥哥看了我一眼,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不过转念一想,我们是堂堂正正的朋友关系,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我又理直气壮地大声说话。裴良宇倒没有表示不满,只
是在那边笑着说:“看吧,我就说你受不了,还没去就怕了。”
“不是这个原因,回头再跟你说,你帮我跟你表姐道个歉啊。”“行,没事。”我挂了电话,又继续无聊的坐在沙发上,
偶尔看一看哥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一边看一边心里琢磨着,我是不是对他太卑躬屈膝了?
第十七章*这世上的初恋,大抵都没有完美结局*
幸好我一向擅长发呆,在哥哥的办公室坐了快一个小时,因为有发呆来支撑,倒也不觉得时间有多漫长。
“靠,之前不是说不要吗,现在又折腾我,害我现在从公司跑回家给你弄来!”
门突然之间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连门都没敲就这样大大咧咧自说自话的走了进来。
我抬头看他,却发现这个人的手中牵了一条绳子,而绳子的终端……系着一条……小狗?那个人在哥哥办公室见到我,显
然也十分惊奇。
他的面容依稀有些熟悉,好像正是多年前送哥哥回家的两个人之一,我站起来,礼貌的叫了一声:“哥哥好。”
他下意识的就四下摸了摸口袋,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抓了抓脑袋,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习惯了,见人叫哥哥就
想给红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露出这种傻傻的笑容,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刘成蹊那个小妹妹是吧?”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哥哥这次没准备红包,下次,下次啊。”
“叫你来不是来乱认妹妹的。”哥哥走过来。
“啊,对!”他反应过来,将狗链往哥哥手里一塞,“我得回公司了,被我家老头子知道我又翘班,肯定没我的好果子吃
。我家小宝贝就交给你了啊。妹妹,我们下次见。”此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音未落,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人
影了。
我愣愣的看着哥哥和他手中牵着的小狗,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他再自然不过的将狗链塞到了我手中,说:“拿着,好好养它。”
“我……养它?”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这不是成心在侮辱人吧?
哥哥理所当然的看着我:“不然是它养你吗?”重点完全不是这个,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养它?”
“你不是要找工作么,这个就是你的工作。”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的踱回办公桌前,“你找的那份工作工资多少?”
“三千。”我下意识的回答。
哥哥显然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我咽了咽口水——好吧,我是靠关系的。“一个月四千,负责它三餐起居还有散步,每天
来我公司报到一次。你工作的报酬就从我给你的卡里刷好了。”
“哥哥……”我放低了声音,“我能不能不干?”
“不能。”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可是我不会养狗……”
“自己去学,不然我付你工资是干嘛的。”我低头看了看脚下闪着星星眼看着我的小小哈士奇,我跟它大眼瞪小眼。
终于,我无奈地抬起头,说:“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走吧,”哥哥答应了,“带它去把生活必需品都买回来,别带回家啊,我妈怕狗,养我公寓就行了。”
“是……”我无力的回答,认命的牵着这条傻狗向外走去。“好好养啊,这可是陈放他们家的宝贝。”他在后面嘱咐。我
不用回头就知道,此刻他的脸上,一定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傻狗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得意和我的怨念,一看要出去就跟打了*血一般兴奋,撒丫子就往前冲,幸好它还不算大,我还能
扯住他。
我想,我和哥哥一同进来的时候受到的瞩目,都没有这时拉着这条傻狗受到的瞩目多,这真是,悲~~剧~~啊~~!这座城市
有很多人都希望得到几千块一个月的工资,这座城市有很多人都希望能进LM公司,可是我想,大概没有一个人愿意做我这
种工作——LM老板的专职养狗员!
要不是自己养狗,我还真不知道,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狗狗的小窝,吃饭喝水用的小盆、餐盘、狗粮、排便器、骨头玩具……哥哥把银行卡给我后,我一直没用过,这次是给他
的小狗买东西,我全部按照最好的标准买,理直气壮的狂刷了一番。
为了学着怎么照顾小狗,我还专门买了一本《爱犬养护大全》。
幸好小狗送来之前已经打了疫苗,否则我还要多跑一躺宠物医院。这是一条精力十分充沛的小**,一天下来,我已经累的
半死不活了,它依然活蹦乱跳。
这条狗狗太能跑了,一个不注意就四处乱窜,果然是拉雪橇的狗。
我给它取了一个孔武有力、非常有韵味的名字,叫“丧彪”。
哥哥知道这个名字后,两条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说:“你怎么给它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挺威风的啊,不然叫什么?”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狗,说:“叫二傻吧。你是大傻,它是二傻。”
我怒了,悻悻地说:“那还是叫苹果吧,多可爱,况且我也喜欢吃苹果。”
“你试试看。”哥哥威胁的看着我,忽然又问,
“你喜欢吃苹果?”
“嗯!”我大力地点头。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er away.
最终,“丧彪”还是叫“丧彪”。毕竟养它的人是我,我早就想试试这个拉风的名字了。丧彪它看起来还是挺喜欢这个名
字的,只要我喊一声,不管在家里的哪个角落,它都会飞快的奔过来,虽然傻乎乎的,但其实也挺可爱的。
虽然婶婶害怕狗,我不能把丧彪带回家,但我还是将它纳为了我们家的一员,多好啊,有它垫底,我在家里的地位终于不
是最低的了!
婶婶知道我的暑期工作就是给哥哥养狗之后,一直叫他快把狗送人,让我去叔叔公司找份事做。哥哥当然不同意,在他的
压迫之下,我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做的很开心,很喜欢小狗的样子。
婶婶数落我说:“你啊,从小就这么听你哥的话,以后他让你养老虎养狮子你也给他养?”我讪笑,连连摇头。
“老虎狮子是保护动物,我还弄不到。”哥哥在沙发上闲闲的说了一句。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弄的到,他让我来试着养养,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心中陡然一阵恶寒。
罗维知道后也不开心,说:“你也太听你哥的话了吧,他不是整你吧?”
“应该不会的,丧彪其实挺可爱的。”如果它精力没有那么旺盛就更可爱了。
“你喜欢狗啊,那我们以后也养一只吧,我喜欢古牧……”他在那边开始畅想了。
“还是别了吧,我才不想自己找罪受呢。”我连忙拒绝。
他笑着说:“没事,吃喝拉撒我负责,你负责踩着小高跟牵着它出去显摆就行。”
我也笑了起来,说:“那行。”其实养狗养久了,还是挺开心的。
每天一早起床去哥哥的公寓,帮它清理清理狗窝,倒掉便便,喂它吃了狗粮就行了。
丧彪疯归疯,还是很聪明的,教了它几回,就知道要去固定的地方大小便了。然后我带它去哥哥公司转一圈,它比我要受
欢迎的多,公司里的人看见它总要摸一摸问一问的,有人还特地准备好吃的等它来。剩下的时间就由我自己支配了。
婶婶不在的时候我可以牵它回家,也可以带它逛街,还可以带它去姥爷家玩儿。姥爷也极喜欢丧彪,有的时候还会亲自帮
它洗澡,不过每次刚一给它洗完,它就开始在姥爷家的院子里撒欢打滚了,几圈下来,比没洗之前还要脏。
我在宠物论坛看到一句话:对于主人来说,狗狗只是人的一小部分,可是对于狗狗来说,主人却是它的全部。
我颇为感触,于是决定对丧彪好一点,更好一点。
不过让我比较伤心的是,明明平时和丧彪在一起最长时间的人是我,照顾它吃喝、陪它玩的人也是我,但每次只要哥哥一
回来,这个小白眼狗就会完全把我抛在脑后,迸发出无比的热情与激情,“腾”的一下就飞扑到哥哥身上开始撒娇,谄媚
无比。
对于这种情况,我只能暗自告诉自己说要淡定,要淡定。那只是异性相吸。
暑假结束,丧彪被送到了姥爷家。
虽然我一再声明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好好照顾丧彪,姥爷还是没有同意,在他看来,学生就是要老老实实的呆在学校里学
习的,天天把心思放在狗身上实在是不像样子。
我果真得到了八千块的工资,是哥哥的秘书亲手交给我的。一个暑假我早把照顾丧彪还有钱拿这件事忘了,况且我一直是
拿着哥哥给的卡在刷的,不拿这个工资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既然秘书小姐已经把现金递到我手上了,我也没有理由不收,其实我觉得这真的有点形式主义,不用想就知道是哥哥
授意的,我真幼稚。
八千块拿在手上还是有点份量的,让我高兴了半天,好歹这也算是我赚钱。我想了想,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告诉
他不用打今年的学费来了,我自己打工赚到了钱。
爸爸自然是十分诧异,问道:“怎么没听你提起,什么工作工资这么高啊?”
他当然不知道,我们上一次通电话还是放暑假之前。我含糊其辞:“哥哥帮我介绍的工作。”
爸爸没有疑我的话,说:“那你记得要好好谢谢哥哥了。”
“嗯,我知道。”我回答的也言不由衷。
“对了,圆圆,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嗯,生日已经过了。”我淡淡的回答,心中却一紧,自己女儿有多大了都不清楚吗?
旁边好像有人说了什么,爸爸的语气突然变的吞吞吐吐起来:“你年纪大了,要谈恋爱的话,爸爸也不反对。既然你哥哥
对你不错,你刘阿姨说,不如让他帮你介绍一下周围的……”
我忍不住要冷笑,打断爸爸说:“那你帮我谢谢她了。”
“你别多想,你刘阿姨也是为你着想……”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对了,爸爸,生活费你也不用给我打了,反正我也从来用过,叔叔婶婶给的都有。”我的话不由自
主的尖锐起来。
“这怎么行……”
“那些钱你还是留着给刘阿姨和鹏鹏花吧,”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爸爸再见。”
没有等那边回应,我就挂掉了电话。
纵然这些年我早已想通,可是从爸爸嘴里听到这些话,我还是不由得觉得悲哀。
真的是为我着想吗?我冷笑,那未免也想的太多了。
哥哥这次给我发了这么多工资,我还真应该表示一下。不过他该有的都已经有了,并且有的都是最好的,我还真不知道该
送他什么。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用物质表示了,免得送的不好还要被他嘲笑。我灵机一动,既然不能用物质,我还是用行动表示吧
。
暑假的时候,偶尔我跟丧彪玩的忘了时间,或者上网上的不想动,最后懒得回家就睡在哥哥的公寓里我的那张公主**。
哥哥很少回来的,偶尔回来一次,看见我在,就往沙发上一坐,懒懒的说一句:“饿。”
开始我装傻,装听不懂,就想默默的消失,他却不管,站起来伸出大手直接将我拎到厨房,命令道:“做饭。”
我只有乖乖的开始淘米。
有时候他回来的晚了,我已经睡了,他也不会放过我,敲门敲得震天响,让我不得不睡眼稀松的爬起来开门,最后再睡眼
稀松的去给他炒饭或者煮面。
我边做边默默的诅咒他,气极了就多撒两把盐,他却也能一声不吭地吃下去,只不过,吃完以后要多喝几杯水罢了。
其实我的手艺真的是很差的,看丧彪的态度就知道了。每次我都好心的多做一点放到它的狗盆中,这条傻狗却只是闻一闻
,就傲慢的摇着尾巴走掉了。
难为哥哥还能一口口的将那些东西全吃掉,看来身材高大的人不但饭量大,脑容量也很大。
不过,次数多了我也终于锻炼出来了,虽然还局限于炒饭和煮面,但丧彪却终于能赏脸吃几口了,哥哥吃饭时候的表情也
缓和了许多。
这次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谢谢他,我也就认真起来,我专门到网上查了菜谱,最终敲定了三个菜,红烧肉、麻婆豆腐,再加
一个番茄*蛋汤。
番茄和*蛋公寓里是有的,然后我去超市买了五花肉、豆腐和做菜需要的各种佐料,还顺便买了个漂亮的印有小熊维尼的
围裙。期间我特地打了一个电话给哥哥,确定他今晚会回来之后,无比严肃的嘱咐他要早些回来。
他问我有什么事,我保持神秘,坚决不说,他也就没多问了。
我在厨房准备了好久,五花肉和豆腐都细心的切的方方正正的,番茄也尽力的切的很薄,菜谱已经被我打印下来贴在油
烟机上,我一步步老老实实的按照上面的指示做,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幸好最后做的倒也像模像样的。我尝了尝味道,
马马虎虎,差强人意。两菜一汤摆上桌,让我觉得分外得意。
之前还以为得等他一段时间,可是我做菜实在做了太久,而哥哥又特意提前回来了,所以我的菜刚摆上桌,欣赏了还没两
分钟,便听到了他的开门声。
看见桌上的菜哥哥明显一愣,然后看着我,表情高深莫测。
我连忙将身上的围裙摘下,分外热情的招呼道:“哥哥你回来了。”
“嗯。”他点头,换了鞋。
既然打定了主意是感谢哥哥,我自然分外殷勤。他刚一换好鞋,我就把准备好的水递了过去,说:“你是先歇一会儿还是
先吃饭?”
他接过水喝一口,又看了一眼餐桌,说:“吃饭。”
我灿烂地笑着说:“那你先过来坐吧,我去盛饭。”
对于我的态度哥哥显然十分费解,他坐下来,看着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
我边盛饭边提醒自己今天要保持好的心情,不能被他的毒舌打击到,于是微笑着回答:“没有啊。”
“那这是干什么?”
我将满满一碗饭放在他面前,说:“老板你给我发了这么多工资,我当然要感谢你了。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就只好
做一顿饭以表心意。”
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我马上期待的盯住他。
他咀嚼几下之后咽了下去,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还不错。”
我忽然觉得心底仿佛开出了一朵花。
这天晚上,我吃了半碗饭,而哥哥吃了整整三碗。
我发现,原来他这个人挺容易满足的。
大四的课程已经很少了,上课的时候教室总是空荡荡的一片。我乐得轻闲,隔三岔五就去姥爷家看丧彪,顺便还可以吃到
姥姥美味无比的家常菜。
其实丧彪放在姥爷家挺好的,我们都不经常过来,它养在姥爷家,反倒能陪陪姥姥和姥爷。小家伙已经长的挺大的了,虽
然还是傻里傻气的,却十分通人性,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上蹿下跳,有使不完的精力,但跟姥姥姥爷在一起的时候却也
知道不能折腾他们,总是乖巧的跟在姥爷后面慢慢走。
它已经熟悉了我的脚步声,每次我才刚走到院门口,它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奔了出来,扑到我身上,大舌头伸出来到处*,
逗的我忍不住大笑。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初秋的阳光还是十分毒辣的。树荫之下,姥爷姥姥还有我一人一把藤椅,一人一把
蒲扇,一边看着丧彪在院子里十分带劲的撕咬着它的小玩具,一边闲话家常。
我努力给姥姥姥爷讲着学校里的趣事,逗的两人呵呵直乐。
笑过之后,姥姥突然感叹说:“这小彪儿来了,家里才终于热闹了一点儿啊。”
我看着姥姥眼角的皱纹,忽然间羞愧无比,忙说:“以后我每天都过来,晚上回去我跟叔叔婶婶说,让他们也经常回来,
还有哥哥。”
姥姥笑着伸过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不用了,让他们忙他们的吧,你也不用天天都过来,不然小男朋友会不开心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姥姥对我眨了眨眼睛,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说:“我哪有什么小男朋友,姥姥别开我玩笑了。
”
姥姥当然不相信我,对着姥爷呵呵的笑着说:“看,小圆圆害羞了。”
随后两个老人一起笑了起来。
有风微微吹过,我看着他们历经沧桑慈祥温和的脸,一时有些发愣,连解释都忘了。终于忍不住,我也跟着他们微微笑起
来。
这个城市的秋天一向很短,好像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前一天校园里还有扫不完的落叶,大家都还只是穿着T恤衬
衣,然而**之间,北风却呼啸而来,害的好多人来不及加衣服。
天气虽然很冷,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因为罗维要回来了。
之前每年的圣诞假期他都会回来,不待到开学的前一天绝对都不肯回去。可这一次他却突然说有事回不来了,看着视频聊
天的框框里他歉意的笑着,我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
可是过了两天,薇薇却突然神神秘秘地问我:“听说你家罗维要回来了,知道吗?”
薇薇是裴良宇的现任小女友,比我们低两届,娇小可爱的不得了,也多亏了她,裴良宇都已经在他爸公司做事了,还隔三
岔五的回来请我们吃吃喝喝。
我奇怪地问:“他说不回来了啊,事务所还有事要做,你听谁说的?”
她笑着说:“我上次听裴良宇讲电话了,就是罗维打来的,还让良宇瞒着你呢,肯定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以罗维的性格,倒真的像是会做出这种事。
“既然他想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你干脆就给他来一个反惊喜,我听见他好像说二十号回来,到时候你去接机,吓他一大
跳。”薇薇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动了心,说:“你帮我弄清楚班次吧,别到时候害我白跑一趟。”
“那我再想办法打听一下,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裴良宇那天好像喝的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我没听见呢。”
“嗯,行,确定了以后通知我一声啊。哈哈,我去给他一个反惊喜。”我跃跃欲试。
“是的是的,”薇薇连连点头,“我还没见过他呢,到时候你可得让他请客吃饭。虽然我家老裴同志经常说他是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但你知道我是外貌协会的啊。”
“行行行,没问题。”
薇薇的眼睛闪成了小星星,抓住我的手说:“好姐妹。”
我笑着点头:“好姐妹!”
给别人惊喜这种事,我好像从没做过,忍不住就要幻想到时候罗维的表情,是惊喜的傻笑呢,还是懊恼裴良宇泄露了机密
呢?
反正不管哪一种,肯定都挺好玩的。我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偷笑。
12月20日,天晴。之前我接过罗维的机,所以时间还是很清楚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香港还是上海转机回来,为了避
免错过,我一早就起来,独自一人打车到了机场。
坐在出租车上,我开始计划,一会儿是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还是跳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呢?
那时我根本没有想到,这种所谓的惊喜,只有惊,没有喜。
我在大厅里站了很久,因为不清楚具体的航班所以也不敢到处走动,周围都是和我一样翘首以盼的人。
他好像长高了一点,过了二十的男生还会长个子吗?他的眉毛还是浓浓的,眼睛还是亮亮的,神情也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
,但整体看起来还是英俊不凡。
我一激动,想上前吓吓他,可是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另一个人就已经从后面走上来,亲密无比的挽住了他。
那女生个子高高的,扎着简单的马尾,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罗维皱了皱眉,却没有甩开她。
罗维没有姐姐或者妹妹,他也从没有讲过,他哪一个表姐或者表妹同他一起在墨尔本读书。
我个子矮,站在罗维身边,总是被他说成是小朋友,他和那个女生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登对。那个女生的手一直挽住他
的手臂。两人之间流露出来的熟稔,一览无余。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躲到了一旁。
一对夫妇热情的迎了上去,那个女孩开心的放开罗维,投入那位女士的怀抱。
我隐约听到她叫了一声:“妈妈!”
罗维在一旁含笑而立。
四人站在一起,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那个女孩的爸爸面带微笑和罗维交谈着,显然对他十分满意。
我躲在旁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到有些发抖。我努力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手缓缓伸开,走上前去,微笑着叫他:“
罗维。”
那一刻,他慌乱的表情让我几乎要流下眼泪。
“圆……满月,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那一刻,我心软了。我不想让他难堪。
我说:“我来接同学,”我假装看了一下时间,“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好巧,你今天回来吗?”
他连嘴唇都变得苍白,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嗯。”
他旁边的女孩眉毛上扬,分明是认得我的样子。我不去看她略带敌意的面容,努力维持着笑容说:“那我先过去了,有时
间联系啊。”
我走得很疾,脚步也有些虚,我想我的背景大概会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可是我再也镇定不下来了,我害怕再多留一
秒,眼泪就会涌出来。
身体中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开始只是一小点,慢慢地,慢慢地,仿佛扩散到了五脏六腑,绞在一起……我紧咬牙关,
咬得牙龈生疼。
外面的天气很晴朗,可我只觉得四周狂风大作。
贫血的人大概都有过这种经历,从座位上突然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会突然一片漆黑。神志是清醒的,耳边的声音也是清晰
的,可偏偏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现在的我。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我再也无法向前行走,只能靠在柱子边勉强站着。而在此刻,我居然还想,罗维怎么还不追上来?
从前我们吵架,我每次走出不超过十步,他一定会追上来,可是现在,我就在这里等他,他怎么还不追上来?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我茫然地掏出来,顺手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默不作声地听着,那头说了好几句才发觉不对劲。
“梁满月,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着呢。”我小声说。
“喂,你怎么哭了?”那边的人诧异道。
“没有啊。”我边说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却惊讶地发现脸上已经湿了一片。
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满月,你怎么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热,哭出声来:“哥哥……”
那一天,哥哥将我接回公寓的时候,我已经停止了哭泣。
他也不问我为什么,只是板着一张脸离开,留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发呆。
我坐了很久,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电话再次震动,我掏出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按下红色键,关机。
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于是关??离开,决定回学校。
回到寝室的时候,只有陈静和夏敏之在。陈静刚好要去图书馆,于是我便和她一起去。
图书馆里很安静,暖气也开得很足。陈静埋头认真做着考研英语,我随手拿了一本外国文学史看得专心致志。大脑没有空
闲的时间思考,心中便能平静许多。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清冷的月光高高地挂在天上,寒气人。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我吃了很多
,三两饭,两荤两素外加一个*腿,最后还“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果汁。
陈静惊诧地看着我,问:“满月,你怎么了?”
我笑了笑,说:“饿了。”
肚子吃得饱饱的,就不那么容易悲伤。
回寝室的路上我又买了一块巧克力边走边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陈静聊天。
寝室楼下上演着永恒不变的情侣告别戏码,我们早已学会视而不见,淡定地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我听见有人叫我。
“圆圆。”
我心中一抖,却不敢回头,只低头快速地朝寝室楼走。后面的人跑过来拉住我,声音几近哀求。
“圆圆……”
我抬起头,看见罗维疲惫的双眼。他说:“我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你。”
很多时候,我们下定决心是一件事,而真正面对,又是一件事。我明明很伤心,我明明很愤怒,我明明再也不想理他,可
是在这一刻,当风吹过我的脸颊,当我看见路灯下他苍白的嘴唇,当他拉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终于还是心软了。我让
陈静先回去,然后才回头看着他。
“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看了我许久,终于艰难地开口:“满月,我们分手吧。”
我以为我会得到一个解释,或者至少能得到一个道歉,然后我也许会原谅他。
可是最终我等到的,是“分手”两个字。
要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悲伤,心痛,愤怒,难以置信……我提高了声音问他:“罗维,你说什么?”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可还是坚持地说道:“满月,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我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满月,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我越大,越成熟,就越来越能感受到这一点。每次我回来,兴致*
*地找你出来,你实在推托不了了才会来,来了也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看我们玩,时间久了,我也会觉得无趣。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并不想去墨尔本,除了不想跟你分开,还因为,我家里早就安排好了另一个女孩以未婚妻的身份跟
我一起出去。从前我喜欢你,觉得你眼睛大大的,人小小的,十分惹人怜爱,又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沉默寡言,于是我想
要保护你,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觉得我可以承受一切,无论是家里的压力还是外在的诱惑,可是,得不到你的回
应,我一个人终究也会累的。
“我爱你,可是我跟你在一起,我仿佛就已经看到了爱情的尽头。我知道,如果今天不是你哥哥我来找你,我不可能对
你说出这些话,或许我说完这些话,第二天就会后悔,可是如果我不说,我再不会有勇气说出口。
“满月,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真的累了。”
我呆呆地看着罗维,手不断地在身侧乱抓,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支撑自己。
原来人长大了,是真的会变的。我还现在这里,可是他却已经走远了。我以为自己很了解罗维,其实我还是不够了解他。
不是他现在不好,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
我看着他终于泪流满面的脸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少年时期的罗维。
大笑的,生气的,固执的,骄傲的……他在教室里跳来跳去的样子,他被老师点起来罚站的样子,他和我斗嘴的样子,他
为了我被打成了猪头的样子,他千方百计逗我笑的样子,他踢完足球满头是汗却对我甩头的样子,他在公车上努力护着我
的样子……
他曾温柔地对我微笑,让我以为他会像流水中的礁石一般,无论经过多少时光,都始终站在原地。
我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白发苍苍,很老很老。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叫罗维的少年,将我从自卑的沼泽中拉出来,无条件地爱我呵护我,为我打架,逗我开心,对我微笑,给我温暖。只
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甚至没有问他,罗维,你不是说等你回来就娶我的吗?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在我认为自己已经崩溃,马上就要昏倒的时候,罗维突然用力地盯着我,那种悲伤的表情仿佛让我不能辨认。
他说:“满月,虽然我时常欺骗自己,但是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你爱我就像爱吴嘉馨
,爱裴良宇,爱你身边所有的朋友。我不想认输,可是满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所能给我的,却也只有这些而已。”
我怔住了。
一直到罗维踉跄地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终于呆呆地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阴影笼罩住我,有人来到了我身旁,将我扶起。
我仿佛突然找到了痛苦的发泄点,一把将他推开,喊道:“你走开!都是你都是你!你把我喜欢的人都赶跑了,现在你满
意了?!”
他没有放开我,也没有对我发脾气,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说:“是,我满意了。”
我隐约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却抵挡住一波又一波侵袭过来的悲伤,终于躲在哥哥的怀里,失声痛哭。
大家都不相信,我就这样跟罗维分手了。
开始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接下来的日子里,罗维再也没有找过我,接连不断的电话和短信,也没有一个来自于他。我终
于明白,我们两个,大概是真的结束了。
之前我还觉得生活平淡,没有激情,现在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平静的事,却让我坠入冰窟。不要说是激情,连体温都几乎要
退去。
我开始懂得,跌宕起伏远远没有平静安稳来得幸福。
嘉馨着急,连说我说死脑筋。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罗维明显是喜欢你的!你怎么能就这么把他让给那个妖女了?说分手就分手,不行,我得快点回来
,找个机会让你们找台阶下……”
“分手不是我提的。”我苦笑着打断她。
嘉馨哑然,良久,她恨恨地说了一句:“罗维这个王*八蛋。”然后她又安慰我,“别伤心,就这种低素质的,我们还看
不上眼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我们找一个钻石王老五,后悔死他。”
我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似乎大家都喜欢用这句话劝失恋的人。可是,我们曾经在旧的那个人身上付出了那样长的时间、那
么多的感情,真的能说放就放吗?
从前我太过肯定罗维对我的感情,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他付出的比较多,我知道。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渐渐地觉得,
他会理所当然地一直爱我。所以当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我才会那么难以置信。
可一边这么想着,我却不断想起罗维最后说的那些话,于是在痛苦之上又有了一些惶恐和不安。我的理智一直在否定他的
话,心却一直沉默不语。
可是,如果我不爱罗维,那么我的悲伤又从何而来?
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一直爱我,年轻时的誓言,又有几个人真正坚守?
这世上的初恋,大概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之前是我太天真,以为我们会是不同的,可最后也只是遗憾。
我安慰自己,这就是成长,成长总归要经历一点感情挫折的。
梁满月,撑着点。
第十八章 *毕业照里,我们都笑得有些傻。*
裴良宇也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太过伤心。
我们坐在学校后街极有名的大排档里,周围人来人往,喧闹无比。往常我们都是一群人过来吃饭,这里的麻辣火锅每次都
辣的我嘴唇通红。
看着我话也不说埋头苦吃,他说:“满月,你想开一点,罗维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我对他咧嘴笑了笑,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开心。”
他没有笑,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即使看过他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得感叹,裴良宇长得真是好看。漂亮的脸庞有些阴郁,却最能打动人。可是这样好看的
人,做了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
我仔细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奇怪的看着我,说:“什么为什么?”
“是你故意让薇薇告诉我罗维要回来的事吧,为什么?”
他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会开玩笑了,证明你真的没什么事了。”
看着他的脸,我没有再说话,继续低下头默默的吃着蛋饺。
我是不聪明,可是我不傻。裴良宇那样聪明谨慎的人,罗维不让他说出去的事,薇薇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能听到?
可是他不说,我也不想再问。我承认是我胆小,我已经失去了罗维,我不想失去裴良宇这个朋友。
“其实,我只是不想你以后怪我。”裴良宇转过头不看我,筷子在碗里不停地翻着一片牛肉,“你们两个对我同样重要,
我谁也不想失去。”
我一愣,然后用勺子舀起一颗贡丸放到他碗里,对他笑了笑,说:“吃吧,傻瓜老爸。”
他看着碗里的贡丸,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说:“以前总是我帮你夹,现在好闺女会孝敬老爸了,吾甚至欣慰啊。”
“裴良宇,你要不要脸?”
“吾子不必多言,知道你害羞。”
“还吾子呢……”分手了,我从没想过要让自己过苦情的生活。虽然我胆小懦弱,了大部分时间里,我的生活一直是平稳
而轻松的。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罗维的笑容,明朗如朝阳,真挚热情,那种毫无保留的笑容总能将我的心扯得生疼,却也
让我永远无法真正地恨他。
可我也不能释怀。
所以我告诉自己,不去想他。
我照常吃饭睡觉,专心复习,认真考试,每天背着书包同陈静一起去图书馆,安静地一坐就是一天。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成长。
最后一门考试安排在下午。中午的时候我从图书馆回到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突然有人跑来我们寝室,喊道:“不好
了,你们快下去看看,谭燕秋跟人打起来了!”
寝室里除了谭燕秋和陈静其他人都在,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放下手上的东西,飞快的跑了出去。
下去的时候,谭燕秋已经同一个女生打得不可开交了。周围好多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人肯上去帮忙,只有陈静在一旁急的
直跳脚,却也拉不开她们。
眼见谭燕秋处在下风,被那个女生又扯又抓,拳打脚踢,我们赶紧冲了过去,拉开了两人。
那女生被冯彩拉开,马上就反手“啪”的给了她一巴掌。
冯彩怒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以为人多我就怕你们了?一群贱.货,一丘之貉,专门勾.引别人男朋友!!”
“你要不要脸,到底是谁抢谁男朋友?”谭燕秋大怒,说着就要再冲上去。
那女生也不怕,昂着头继续骂道:“是你自己没用,让人把你甩了,还缠着他不放,狐狸精,下jian!”
说完她又要冲上去动手,我正拉着她,被她奋力一挣,差点跌倒。这样强悍泼辣的女生,我还真是前所未见。冯彩上前挡
住谭燕秋,“啪”的还了那个女生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很重,连我看了都不免心惊。
可那个女生显然是越挫越勇的主,被那一巴掌打下来,发疯一般的冲上去还手,我们当然使劲拉着她,于是一场混战就开
始了。
我们好几个女生都治不住她一个,看来她打起架来经验丰富,大家左躲右闪却都被她打了几下。
女生打架是什么样子?无非就是乱打一通抓头发挠脸,毫无章法可言。最后当然是我们赢了,虽然有些胜之不武。
那个女生终于没了力气,无法靠前,于是一*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边哭边咒骂我们以多欺少,不得好死。
冯彩被她骂的火大,还想冲上去,我一把拉住她,另一只手拉着谭燕秋,劝道:“别在这儿跟她闹了,我们走。
”
没想到刚一转身,那女生竟然又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我头发,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不过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推开了。
我生气极了,恨恨的盯着她说:“你在这为了他耍泼大人,他人在哪?他知道吗?他帮你了吗?我现在真为谭燕秋庆幸,
甩了一个这么没品位没眼光的男人。”
她哭着瞪着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不过终于没再追上来了。
刚一进寝室,谭燕秋便顺势倚到我怀中,大哭了起来。
我心里虽然还恼火着,却又觉得她的样子太可怜,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希望能安抚她。
她哭了许久,声音终于小了下来,离开我,自己站直了身体。大家都关切的看着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她终于停止哭泣,擦干了眼泪,有些羞愧的看着我们说:“谢谢你们。”
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大家都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夏敏之先开了口:“谢什么,大家都是同一个
寝室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谭燕秋也不说话了。
我们几个刚刚跟人打了一架,形象都不算好,我的衣服扣子被扯掉一颗,冯彩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杨雯雯的头发被
扯的乱七八糟。谭燕秋就更不用说了,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一般,披头散发,袖子都被扯开了线。
大家相互打量了一番,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要是有人路过我们寝室,肯定觉得这里住的是一群神经病。
大学上了四年,却在快毕业的时候打了一场群架,想想都觉得挺疯狂的。
可是我们寝室姐妹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在即将毕业的这个学期,因为一场架,好转了。
那天晚上,谭燕秋坚持要请我们吃饭。军训那段日子过了以后,我们还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吃饭。
那天天气很冷,后街却还是热闹非凡。大家都说了许多话,喝了许多啤酒,流了许多眼泪。之前的许多误会和心结都在这
一天冰释前嫌。
我不记得那一天我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哭了很久,眼泪怎样也止不住。某些埋藏在心底的难过,都在这一天一股脑儿地
发泄了出来。
最后,我竟然与谭燕秋一起抱头痛哭。
其实我还是挺佩服那个女生的,至少她拥有我没有的勇气,会为了自己的爱情奋不顾身。爱的那样勇敢,那样激烈。
只是,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最后,谭燕秋当然是放弃了。如果知道了一个人不是属于自己的,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我再没有见过那个女生,但愿她能如愿以偿。虽然被她打了好几下,我还是希望她能幸福,毕竟她是这样勇敢的保护
着自己的爱情。
当然,手段还需要温和点。
大学的最后半年,我们都在忙碌中度过。仿佛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将风花雪月抛在脑后,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最后的毕业照,我
站在第二排左起第四个,冯彩和谭燕秋一左一右搂着我,我们笑得都有些傻。
第十九章 *其实我不是不懂,只是不想你们难过。*
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文案工作。
工作很忙,要学的东西很多,试用期待遇一般。可是我满足了。
这当然没有叔叔给我安排的工作好,但却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至少证明我四年的大学没有白读。路总是要人一步一步地走
出来的,一下子将我提到最高点,我反而会不踏实。
哥哥对我这种想法不以为然,他总是认为我还是个小孩子,他跟我说:“帮你安排是为你好,轻松**的工作不干,偏偏
要到外面去吃苦。”
“我觉得挺好的,最起码是用我自己的实力得来的。我总得自己学着独立起来,不然真做一辈子米虫啊。”
他白了一眼,说:“少在我面前提什么独立,你也不嫌矫情。”
我悻悻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自己靠自己怎么矫情了?”
他嗤笑道:“你倒真好意思说,也不看看你那点儿工资,够不够买你身上的一套衣服。”
这的确是大实话,可他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未免也太打击人了。我恼羞成怒地反驳道:“那我以后不穿这些衣服行了
吧,我自己买!”
“刘成蹊,你多大个人他,又在那儿逗**妹!”婶婶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她最近正在和陈阿姨一起研究煲汤,因为据
说那些香港女星之所以上了年纪还有那么好的皮肤,都是靠的港式汤水。于是乎我也跟着沾光,天天可以有靓汤喝。
哥哥没有接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害得我喝汤都喝得有些不自在。
趁婶婶和陈阿姨讲话的时候,他突然凑了过来说:“其实做米虫也没什么不好的,我还养得起你的。”
温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耳畔,我脸一红,故作镇定地继续一勺一勺喝着汤,嘴角却好像抑制不住想要往上翘。
他最近总是喜欢这样逗我,跟从前那个刻薄暴躁的少年判若两人,难道他开始修身养性了?
和罗维分手之后的那个夜晚,我和哥哥之间好像有些什么改变了,而我们却又好像不约而同地选择忘记那个夜晚,那个我
在他怀中痛哭的夜晚。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里,因为太过混乱了,只好故意忘记。但越是要忘记,
我就越容易想起罗维最后的那些话,还有哥哥吻我那次之后的事情。我忽然有些茫然,如果我对罗维的感情不是爱情,那
么我跟哥哥之间又算什么?
我突然没有勇气辨别。
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从前我对广告人那些美好的印象是从哪儿来的。或许是电视里,或许是小说中,他们总是穿得光鲜
亮丽,工作看似轻松无比,日子过得五彩缤纷,偶尔灵光一闪就能一鸣惊人功成名就。
事实上,广告公司忙起来,是非一般的恐怖。我是新人,工作量虽然不大,可看着前辈们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加班,我怎么
可能闲着?就算没事我也会主动找事情来做。
不过我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三个月后,我由试用期转正。
转为正式员工的那一天,我请裴良宇还有在本市工作的谭燕秋和杨雯雯一起大吃了一顿。杨雯雯的男朋友吕洋也来了,我
看着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很开心。
席间我们还给寝室的其他几个姐妹分别打了电话,冯彩因为我们在她最爱的友和轩聚餐自己却不能来而忌妒得哇哇大叫。
裴良宇坐在旁边,并没有说很多话,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时不时帮我夹些我喜欢吃的菜。大概是因为踏入了社会的
原因,我总觉得他成熟了许多。
“喂,你想什么呢?”我捅了捅他,“连话都变少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没想什么,不就是看你们这样,觉得青春真好啊。”
我带着鄙视看着他,说:“你才大我们多少啊,就开始倚老卖老了?”
他做作地叹了一口气,说:“脑子用得太多了,老得快,不行,我得上一盅血燕补一补。”
我龇牙咧嘴地说:“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啊,你这么宰我?不行,我得告诉罗维。”
话音刚落,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有多久没想到过罗维了,他的名字怎么这么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裴良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立刻瞪了他一眼,说:“不准说出去,不然跟你没完。”
其实我说的这话一点力度都没有,不过裴良宇很给我面子,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我保证,我保证。”
跟裴良宇在一起,总让我觉得自己还生活在从前,还是那个轻轻松松被他照顾,跟着他混吃混喝的小姑娘。
工作稳定下来以后,婶婶便总是开始找机会明示或者暗示我,下班了不用马上回家,多跟同事出去玩一玩,公司里要是有
不错的男孩子,就请到家里来坐一坐。
我终于能体会到哥哥的感觉了。我深深地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婶婶说不定就要主动给我介绍男朋友了。
做家长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孩子小的时候,要担心他们早恋,等孩子长大了,却又开始*心孩子怎么还不谈恋爱。
几次过后,我说:“哥哥都还没有女朋友,我不用着急吧。”
婶婶“哼”了一声,说:“就是怕你跟你哥哥一样,二十好几了还定不下来。”说罢还看了哥哥一眼。
第二天我被哥哥硬着去给他洗车的时候,懊恼得好想自己一下。唉,嘴欠。
没想到之后不久,哥哥真的带了一个女朋友回来。
那个姐姐我以前见过,是叔叔的朋友杜伯伯的女儿,叫杜袭。她瘦瘦的,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据说是在美国一个很厉害
的大学读书,去年才回国。杜伯伯提起她,总是带着无比的骄傲。
婶婶虽然私下里对她的长相不满意,却还是待她十分热情。她来过几次之后,婶婶一家人几乎已经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是很喜欢她,她跟我有距离感,而且我觉得她在某种程度上分散了婶婶对我的关爱。
嘉馨对我说的这两个原因嗤之以鼻,然后她说了一句让我身体麻了半边的话。
这还不简单,哪个当妹妹的对哥哥没有一点占有欲?
话说回来,我的继母和弟弟已经很久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
我和我的弟弟并不像。他比较像他妈妈,尤其是鼻梁和嘴巴。
我一直觉得,对大人的喜恶不能殃及到小孩子,所以尽管我不喜欢我的继母,但我却经常告诉自己,不要对弟弟有偏见。
这些年每逢春节,叔叔都会接爷爷奶奶和爸爸一家来省城过年,随着年龄逐渐增长,我发现我真的很难喜欢弟弟。
他没懂事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圆圆的滴溜溜转的眼睛,胖乎乎的小脸蛋,肉肉的小胳膊。可是,长得再可爱的小孩,如果
性格恶劣,真的很难招人喜欢。
如同所有被宠坏的小孩一般,他十分自私、霸道。别人的东西他死活也要抢过来,抢不过来就开始大吵大闹,而他自己的
东西,却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小小的年纪,就有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这也难怪,家里人都溺爱他,天天把他捧在手心上,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他会养成这样的性格,不
足为奇。
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虽然同样是性格恶劣,我想我还是愿意跟哥哥亲近一些。
这一年,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一家同往常一样来叔叔家过年。家中的人多了起来,也热闹了很多。每天一早,楼下就闹哄哄
的,弟弟在吵吵闹闹,继母追着弟弟吃饭。十岁的小孩了,竟然还不能自己好好吃饭,可继母天天追他也追得心甘情愿。
我继母的一大本领就是能很好的将别人的家当成自己的家,将长年不见的继女当亲闺女一般使唤。
“圆圆你过来帮我喂一下你弟。”
“圆圆你去给我把水端来。”
“圆圆你去陪你弟弟玩会儿。”
…………
婶婶脸色自然不好看,可也不便当面说,最后还是爸爸看不下去,说了她两句,继母才收敛了一些。
其实我不是不能做家事,叔叔婶婶一直要求我和哥哥要锻炼自己,平日里整理自己的房间,收拾碗筷这些活儿我们都做过
,当然哥哥的那份在叔叔婶婶不在的时候总是归我做的。可是被继母这样使唤来使唤去的,总让我觉得变了味儿。
私下里婶婶教育我做人要放高姿态才不会让人瞧不起,越是听话越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对于我的逆来顺受,她颇有些恨铁
不成钢。
其实我不是不懂。我只是不想让爸爸尴尬,也不想被大人认为我在叔叔婶婶家生活了几年,便高傲起来。这种性格,连我
自己都很无奈。
除夕这一天家里尤为热闹,客厅还支起了麻将桌子。为了哄奶奶开心,叔叔也亲自上阵,不停的放牌给她吃,奶奶赢的开
心不已,笑的合不拢嘴。爷爷和继母在一旁观战,弟弟玩着新买的遥控飞机满屋子乱跑,我和哥哥无聊的坐在电视机前看
春晚。
电视机里的声音和麻将声交织在一起,倒也让人觉得喜庆。
牌桌上和牌桌旁的大人除了打牌,还不断的交谈着。
“唉,眼瞅着我们圆圆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回老家找一份工作,也好孝敬她爷爷奶奶。”继母突然将话题扯到了我身上。
婶婶笑了笑,打出一张牌,说:“我和建辉都想圆圆就留在省城工作,到时候你们当爸当妈的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她也
能好好孝敬你们。”
“有她叔叔帮她留意工作,那我和她爸也不用担心她了。”继母跟着笑,紧接着话锋一转,“唉,眼瞅着我们家鹏鹏小学
也快毕业了,为他上学的事我和他爸都没少犯愁,就怕耽误了孩子。”
这话听的我眉头一皱,如果我没记错,之前这个话题继母已经提了好多次了,说白了就是想用弟弟将我换回去。
“那不怕,鹏鹏这么聪明,到哪儿上学都耽误不了。”叔叔打出一张牌,淡淡的说。
继母笑了两声,又用一种掏心窝的语气说:“怎么说,我们鹏鹏也是你们老梁家唯一的男孙,跟着你们姓梁,小叔你生意
做的大,以后总是要有个自家人接你的班的,我就怕将来鹏鹏没出息,丢了你的脸。我和他爸想你们能把他带在身边,好
好培养一下。”
听她说完这话,我抬眼看了看哥哥,他显然听见了,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我又忍不住看了叔叔一眼,他神色极为正常,漫不经心的说道:“小孩子太早离家不好,何况我也快退休了,生意都交给
成蹊打理了。将来鹏鹏大学毕业,要是他对这行有兴趣的话,我叫成蹊多教教他。”
不用看,我就可以想到继母此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我暗自偷笑。
哥哥瞥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同大人们打了一个招呼,说要去看看姥姥和姥爷。
我想也没想的便跟着说:“我也去。”
他看了看我,没有反对。我马上站起身,起身去换鞋。
“那你们早去早回,跟姥姥姥爷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他们那。”婶婶嘱咐道。
“我也要去!”一旁玩耍的弟弟也叫道。
我一下为难起来,本来就是想躲着这个小祖宗和他妈妈,怎么还能带着他。
幸好爷爷开了口:“你跟着去干什么,好好在家玩。”
弟弟虽然不怕他爸爸妈妈,对爷爷还是有些畏惧的,他瘪了瘪嘴,看向他妈妈。
不过此时哥哥已经推开了门,我见状,不等继母开口,马上跟了上去。
门一关,我松了口气。
抬头看哥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脸一红,“你去取车,我等你。”
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取车。
或许是因为突然走出了喧闹的家,或许是因为车内的暖气开的太足,又或许是因为哥哥没有跟我说话,我竟然在车上睡着
了。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住,哥哥不在车里,周围很安静,我看了看窗外,原来哥哥把车开到了江边。
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人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我知道肯定是哥哥。他好像是在烟。江面上隐隐有船只经过,水波荡漾
。
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许落寞,些许孤寂。让人不由得心中一软。难道一向凶恶又强势的哥哥,也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脑中顿时飞过无数个想法。
失恋?有可能,我好像有一阵子没见过杜姐姐上家里来了。怀念前女友?前女友结婚了?陷入同性之恋无可自拔?呵呵,
不过想到哥哥依偎在某个男人怀中或者他让某个男人依偎在他怀中……我起了一身*皮疙瘩。
想了想,我推门下了车。
我想或许我不应该打扰他,可是大过年的我们就这么在江边待着也不像回事。冷风吹得我直打寒战,我裹紧大衣,快步朝
他走去。
哥哥察觉到我走过来,转过身,眼中带有一丝笑意,是:“睡醒了?”
我脸一红,回答道:“嗯。”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真是一个白痴,在哪儿都能睡着。”
我就知道,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们不去姥爷家了?”我问他。
他看了看时间,说:“不去了,这时候他们早睡了。”
我等着哥哥发话说回家,没想到接着他就不出声了,继续回头去看他的江面。
莫名其妙的陪他站了一会,江面上冷风阵阵,我悄悄往他身后移了移,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我终于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哥哥,我们回去吧。”
“嗯。”他答应了一声,却仍是站着不动。
又等了一会儿,我急了,他不会为了个人的感情问题就在这里一直站到明天日出吧?要站别拉着我一起啊!我只有笨拙的
安慰他:“那个,哥哥……其实我同学觉得你特别优秀,都特别崇拜你。”
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觊觎你的女性大有人在。
“哦?”他饶有兴致的回头看着我,“那你呢?”
“啊?”我一呆,权衡了一下利弊,只好说违心话,“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崇拜你,身为你的妹妹我感到很自豪!”
我边说心底便暗道:其实我从小就觉得你脾气暴躁,喜怒不定,难相处,你还总欺负我,做你的妹妹真倒霉。
他笑意更浓了,又说:“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对我又怕又恨呢。”
我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我那是尊敬。”
您还真有自知之明。
他就那样看着我,目光深邃,突然他伸出手,抚上我的脸。大概是因为在江边站久了,他的手很冷。
然后,他说:“梁满月,你说实话,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他便俯下身来,吻住我的嘴唇。
我如遭雷击,下意识用力把他推开。
可是我忘了我们正站在江边。而我们站的地方,恰好没有护栏。
哥哥就这样,被我推下了水。
冬天在江里游泳,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你得问刘成蹊同志。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你,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的。
幸好那是浅水区,当我在岸边手忙脚乱又是掏电话又是大喊救命的时候,哥哥已经自己爬**来了,我想我大概是第一个
看见他这么狼狈的人。
哥哥全身从头到脚已经湿透了,水不断从他身上流下来。他全身都在发抖,面色苍白,双唇发紫。
他恨恨的瞪了我一眼,不发一言的冲到了车上。我努力在后面摆出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生怕他一怒之下,大冬天的
将我扔在江边。
他将上身的衣物都脱下来扔到了后座,幸好车内还是暖和的。可就是这样,他也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整个过程他一直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我一眼,显然极为恼怒。
我不敢说话,低着头,又愧疚又尴尬。半晌,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要不,我帮你捂捂?”
他恼怒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伸出手,毫不客气的将我拉到他怀中,使劲抱住。
我不安的小小挣扎了一下,但一想,到底是我的错,还是我主动提出要帮他捂一捂的,这时推开他,太不厚道了。
他的身体冷冰冰的,我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我心里越发愧疚,片刻后,我伸出手,默默的环住了他的腰。
手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收紧。
他的下巴就抵在我的头上,良久,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梁满月,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还不知道我对是
你什么感情。”
我顿时僵住。
然后,他再一次低下了头,深深的吻住了我。
大概是我之前被吓到了,大概是车内的暖气开的太足,又大概是哥哥轻柔而低沉的声音迷惑了我,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
时候,他的舌头,已经抵开我的牙关,溜了进去。
他的气息干净清冽,带有丝丝烟草的味道,明明刚刚身体还被江水冻得微微颤抖,嘴唇却是滚烫的,柔软的不可思议。
这个夜晚,也是不可思议的。
然后他开始轻轻咬我的唇,带着某种诱惑。
我心跳加速,双颊发烫,渐渐的感到呼吸困难,奋力的想要挣脱开。
他却不放开我,仍旧细细的吻着,明明是耐心而绵长的亲吻,却渐渐有着攻略城池的气势,舌尖不住在我的上颚画圈圈,
然后又拼命纠缠住我的舌头。
我还不容易才找回了呼吸,模糊的喊道:“哥哥……”
他顿了一顿,舌尖不舍的*了*,灼热的唇终于放开了我的唇,但手上却还是用力抱住我,低声在我耳边问:“谁是你哥
哥?”
我终于能够大口大口的呼吸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是你。”
“我不承认。”
我愣住,一时语结。他就这样一直抱着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抚了抚我的背,在我耳边低声说:“我是我,你是你
,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你仔细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可是……杜姐姐……”我忍不住提醒他。
“你不用管她。”
我很想告诉他,**是一种不道德的遭人唾弃的行为,可是我看着他的侧脸,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十章*即使谈过一场恋爱,我仍然不懂爱情。*
我们先回了哥哥的公寓换衣服,回到家的时候,屋里还是一片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哥哥换了一身衣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姥爷家吃饺子了?”婶婶头也不抬的问。
“我们去的时候姥姥姥爷都睡了,就没进去。”他轻松的扯谎。
“那怎么还这么晚才回来?”婶婶边说边打出一张牌,“三万。”
哥哥笑的如沐春风,说:“我饿了,就带着圆圆吃宵夜去了。”
在一旁玩的弟弟听见这话,马上大喊起来,“我也要吃宵夜。”
“好好好,妈妈去给你弄。”继母马上站了起来。
“我也要出去吃。”弟弟继续大喊。
难得哥哥这次竟然没有对他的无理取闹沉下脸,还笑眯眯的说:“下次带你去。”
说完他还看了我一眼。
我面红耳赤,马上将眼光转向别处。
“妈妈先给你弄点吃的,好吧,鹏,”继母已经朝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又转头问我们,“你们还要不要吃点了?”
哥哥点了点头,说:“吃。”
“谢谢刘阿姨,我不吃了。”我对继母点了点头,匆匆上楼。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和我哥哥有关。
虽说我们并不算一对相处多么融洽的兄妹,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虽然我对他的怨恨大过亲情。如
果没有意外,我想我们能很好的保持这种关系一直到八十岁,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修身养性,不会再对我横鼻
子竖眼。
我一直在努力忘掉之前哥哥的那个吻,假装它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年,我们也相安无事,仿佛大一开学时的那个吻,从
来不曾发生过。
自欺欺人大抵就是这样了。
这是我心底唯一的小秘密,渐渐地,我竟也以为,那件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小小的冲动,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是不会按照你所想象的那样发展。
晚上哥哥在车中吻我的镜头,仿佛被按下了重播键,一遍又一遍不断在我的脑海中重复。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时候他跟我说的话。
“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于是我辗转反侧,**无眠。
大年初一的这一天,我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楼来的。
婶婶关切的问我是不是没睡好,我也只能说是昨天在房间上网到太晚。
其实我连电脑都没有开。
“上网什么时候不能上,小孩子就是不知道节制,你一个小姑娘,顶两个黑眼圈多有损形象,下次不行了。”
我连连点头。
旁边继母的注意力显然没放在婶婶关注的点上只是说:“哟,圆圆在她小叔家生活的就是好,房间里都还有电脑。唉,鹏
鹏缠着他爸爸说买电脑说了好几次了,他爸爸就是不肯。”
要是放在往常,听见继母这种话,我少不得要替爸爸找一个借口再自我贬低两句,可是这一天,我实在没心情,连敷衍都
懒得敷衍。我将满地乱跑的鹏鹏叫过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
继母终于喜笑颜开地说:“圆圆真是长大了,有出息了,还是她叔叔婶婶教得好啊。”
婶婶接话,看了看楼上,说:“奇怪,成蹊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下来。”
答案很快揭晓,我们一向身体强健的刘成蹊同志,在大年初一的这一天光荣感冒了。
想到他昨天被我推下水的情景,我不禁阵阵心虚。
婶婶摸了摸哥哥的额头,被他的体温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喊叔叔,张罗着要送哥哥去医院。
躺在**烧的满面通红的哥哥睁了睁眼,拦住了婶婶,说:“不用了,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下床。
婶婶连忙阻止他,说:“你还下来干什么,还不老实在**躺着。”
难为哥哥生病了还要扯着嗓子安慰婶婶,大概是因为他复原能力向来是有目共睹的好,而大年初一就进医院也不是什么吉
利事,婶婶终于同意他不去医院了,但命令他必须吃了药好好在**躺着。
“行了,我知道了,”他抬眼看了看我,“你们不是要去姥爷家吗?圆圆在家照顾我就行了。”
一听这话,我瞪大了眼睛,费力的咽了咽口水。
“去你姥爷家什么时候都能去,还是我在家照顾你吧。”婶婶坐到床边,“一会儿这热度还不降下来,就让宋医生过来给
你打一针。”
哥哥伸出手拍了拍婶婶的,说:“我多大个人了,一点小病还把你给吓倒了,你不去就叔叔他们去也不好,没事,去吧。
”
说罢,他用眼睛扫了扫我。
明明是个病人,竟然还用眼光威胁我。
我只好干巴巴的开口:“婶婶你去吧,我在家照顾哥哥就行了,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婶婶颇为心疼的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叹一口气说:“那我就去了,圆圆,有事你马上通知我。”
之后婶婶又照顾哥哥吃了药,将他房间内的温度调高,好生嘱咐了我一番,才终于和大队人马出发去了姥爷家。
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想留,其实我想走。
“梁满月,过来。”
我假装没听见。
“咳咳咳咳咳!”
苦着脸看了看哥哥的房门,我认命的推门进去。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我。
我觉得十分窘迫,不敢看他,眼神转到书桌上的模型上。
他一直盯着我,我一直盯着模型,这个状态持续了五分钟。
然后他终于开口说:“我要喝粥。”
我庆幸早上的粥还有剩的,于是下去热粥。
刚刚把粥端上来,他又不想喝了,说:“我热。”
于是我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
结果没过十分钟,他又说:“我冷。”
于是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
“我要喝水。”
我将桌子上的水递过去。
结果他看都不看一眼,说:“我要热的。”
看着**面带病容的哥哥,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没将手中的水泼出去。恶人病了就不是恶人了吗?不,他比以前
更可恶。
热水端上来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说:“我要吃苹果。”
我顿时好想将手中的热水泼向自己。
“您、有、什、么、事、能、一、次、说、完、吗?”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哥哥点了点头,说:“下次吧。”
然后,他分外无辜的看着我,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愤慨的转身,“噔噔噔”的下楼,抱着水果筐上来,拿着水果刀一点一点将皮削掉,递到他面前。
他估计是烧的太狠了,眼睛跟灯泡似的亮亮的,看着我说:“你吃吧,我不吃了。”
我看了看左手的苹果又看了看右手的刀,开始回想之前看过的TVB剧集和柯南,盘算着到底要不要一刀结果了他然后伪造
成他是自杀的。
终于我还是放下了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恨恨的对着苹果啃了一大口。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啃苹果,表情非常温柔地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吃苹果。”
我一愣,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变得很乱,我没有说话,也不敢看他,只好假装专注地啃着苹果,有一下
,没一下……
我刚丢掉苹果核,哥哥拍了拍床沿说:“过来坐。”
我马上警惕地说:“干什么?”
“过来,我们说说话。”他好脾气的说道。
我还是不肯,说:“有什么话就这么说。”
“就我这样,还能吃了你?”他慢悠悠的说,“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生病的?”
还是这么个坏脾气,刚才的情绪一扫而空,我暗骂了一声“无耻”,慢腾腾地走了过去,扯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可是我完全低估了敌人的无耻程度,忽略了敌人的狡猾程度,错误地判断了双方的体力悬殊。
即使是在病中,哥哥还是飞快的伸出手一把将我扯了过去,用脚踢了我脚上的拖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搂在怀中。
我大惊,奋力挣扎,喊道:“放开我!”
他却越来越用力,不仅双臂抱住我,腿也缠了上来,压住了我的腿。
我挣脱不开,大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别动,”他的头凑了过来,有温热的气体喷在我的脖颈处,“让我抱抱。”
这样亲密的姿势,让我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羞耻感从我的心底缓缓升起。我心中一急,眼泪就掉了下来:“你
快放开我。”
“不放。”
见我哭泣,他的手臂松了松,却还是不肯放手,深色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我。
我忍住眼泪,不甘示弱地瞪他。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抹掉了我脸颊上的泪水。
“梁满月,是我一直以来表达能力太差,还是你实在太迟钝?这么多年了,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爱你?”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柔和,他的眼睛里隐隐闪烁着光芒,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说爱我
。
不是喜欢我,而是爱我!
这样突然,这样直白,让我避无可避。
或许我真的是有点傻了,面对哥哥这样的表白,我没有感动没有羞怯没有开心,只是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良久,他不悦地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回神。”
我骤然合上嘴巴,满眼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还是不是女孩子,别的女孩子要是听了这种话,早就欢天喜地地扑了上来,哪像你,只会发
呆。”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哥、哥哥……”
“别说了,”他重新环住我的腰,身体贴住我的,“你不用现在表态,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
这句话的意思,仿佛肯定了我不会拒绝他。难道他还真的以为,自己的魅力无人可挡?
我推了推他的手臂,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行了,别动,我难受。”
我迟疑着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啊,好烫!
“哥哥,我们还是去医院吧。”我有些慌了,这么烫,可能不是一般的小感冒了。
“不用,”他低声拒绝,气息滑过我的耳垂,“就让我抱一会儿,我抱着你睡一觉就好了。”
难道我是传说之中的人体降温器吗?
可是当哥哥用这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发现我还真是拒绝不了他。
“其实我一直就想这么好好地搂着你睡一觉,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抱在怀里全是骨头,现在总算长了一点肉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还小,总想着,等两年,再等两年,等你长大了再说。你却总是长不大,还是那么傻乎乎的。可是等着
等着,却发现你竟然和别人开始谈恋爱了,而且说你两句你就哭。
“我见过那小子,看起来脑子不怎么好使,长得也普普通通,不知道你看上了他哪一点。幸好后来你跟他分手了。
“带你去相亲想刺激刺激你,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还帮人家说好话,最后反倒把我自己刺激了。梁满月,
你到底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不懂?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你了。刚开始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烦。跟一只小哈巴狗似的,老想欺负你,可没想到,看
不见你了,心里面更烦……
“本来我想,算了吧,她胆子小,还是别欺负她了。可是我终于领了一个女朋友回家的时候,却让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待
见她……”
…………
哥哥站在我耳边缓缓地说了好些话,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跟我说过这么多话,让我想反驳都无从开口。
这时候,只听见他突然说:“梁满月,你还记得那一年除夕放烟火时,我在你耳边说的话吗?”
我心里陡然一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那时候,我不是在问你烟火好不好看,我是跟你说,梁满月,我喜欢你。”
我呆住了。
哥哥嘶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终于睡着了。
我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竟然会这样!
我承认,一直以为我隐隐约约感觉哥哥对我的感情有些复杂,可我总是不敢去深想,全当是他的别扭性格所致,可我真的
想不到,我这个优秀的哥哥,竟然一直喜欢我。
他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他的小*隶吗?
我很少会使用“爱”这个字眼,我向来觉得,爱深沉而慎重,不是轻易能说出来的。无数个喜欢,也堆积不出一个“爱”
字。每次看见电视和小说中随随便便冒出的“我爱你”,总是觉得别扭。
即便是从前,同罗维最亲密的时候,他说他爱我,我最大的回应,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我也是。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
,可我不想欺骗他。
我不知道,有关“爱”这个字眼,哥哥是否跟我有着相同的理解,了我的潜意识里,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的性格
虽然恶劣,但我从没听他说过假话。
我突然发现,即使我谈过一场恋爱,我仍然不懂爱情。
可是,我又平凡又懦弱,灰姑娘的童话怎么会突然发生在我身上?他不是一向讨厌我又瞧不起我,觉得我又白痴又没用,
喜欢对我颐指气使,拿我当用人使唤吗?他还骂过我只是一个讨饭的!
然而,我的心底又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不是的。他也有对你好的时候,他总是在保护你,你被人欺负的时候,你
被温晨纠缠的时候,你被继母挤对的时候……
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我最无助、最伤心、最失落的时候,他都陪在我身旁。
他是一个男人,却总是会送许多女生喜欢的小东西给我。他去北京读书,却一直定时打电话给我,他抱过我,用力地牵过
我的手。
我还记得,那一年在老家,爸爸家外面的院子里,漫天的烟火,他温暖的笑容和光芒璀璨的眸子。
他对叔叔虽然不热情却十分尊重,他对婶婶向来很顺从,他对姥姥姥爷从来都很亲热,讨他们欢心,面对外人的时候,他
也是彬彬有礼,保持距离却不冷漠。
我的哥哥很凶,而我脾气很好。
我深深地期盼有一天老天能给我机会让我将他踢翻在地,狂踩他十八脚后,再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二十四个小时。
可是有一天我发现,这个背地里被我叫做“宇宙超级无敌狂躁症患者”的人,从来只是对我一个人凶而已。
事实证明,得了病不好好医治,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别人。
第二天,不但哥哥没有好,连我也跟着感冒了。
我们双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点滴,放在我身边用来擦鼻涕的一盒纸几乎都要用完了。
姥姥和姥爷也来了,理所当然地数落哥哥心疼我,不过,两位老人看他的眼神也是同样心疼。
姥姥坐在我旁边喂我吃了一粒提子,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吃着十分舒服。我看了看一边刚被教育过的无力地耸拉着头的
哥哥,说:“姥姥,你也喂哥哥吃两粒吧。”
“哼,”姥姥又拿了一粒放到我嘴里,“不给他,让他自己逞强,还连累我们圆圆。”
可说是这么说,她却还是将果篮往哥哥那边推了推,说:“要吃自己拿。”
哥哥倚在沙发上故作虚弱地“哼”了两声,小声说道:“不吃,手抬不起来。”
“就你难受!”姥姥责备道,手却终于伸过去揪了两粒提子塞到他的嘴里。
“啊,好酸。”哥哥眯着眼含混不清地说,“姥姥你偏心啊,给她的是甜的给我的是酸的。”
姥姥和姥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好给你粒苦的才长记性。”姥爷骂道。
我也跟着笑,眼光不期然扫到了一旁同样笑着的爷爷奶奶。爷爷还好,可奶奶的笑容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奶奶,我想吃冰糖梨。”我撒娇地对着奶奶说。
奶奶的笑容顿时亮了起来,应道:“好,奶奶现在就去给你做。”她边笑边站起来对众人道,“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一生病就要吃冰糖梨,成蹊也吃一碗吧?”
哥哥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微笑着点头说:“好,谢谢奶奶了!”
我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不想去思考他目光中的含义。
等我病完全好了的时候,爸爸他们已经回了老家了。虽然叔叔婶婶极力挽留爷爷奶奶在这儿多住一阵子,两位老人却还是
坚持回去。老人大概都是这样,千好万好不如自己的老家好,更何况,他们舍不得弟弟。
哥哥好得比我快,不出两天就恢复正常了,还可以跟??拜年的亲朋好友谈笑风生。他说这就是我不运动的原因,我考虑
了一下,坚持每天早上从被窝里爬起来运动和感冒好得慢一些,我还是宁愿选择后者。
生病的时候我一直没怎么上网,邮箱里果然堆了好多未读邮件。虽然我很少用邮箱,但却有定时情理邮箱的习惯,我将鼠
标点向下一页,视线顿时停在最顶端的那封邮件,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罗先生。
我的邮箱是罗维帮忙申请的,名字自然也是他定的,他是罗先生,我是罗太太。
只不过,我的名字早已经改了。
邮件是在春节那天发来的,点开来看,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祝一切安好。
从前我们打电话、聊视频,一讲可以讲很长时间。可是现在,他也只是在逢年过节和我生日的时候,发来这样一句简短的
祝福了。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联系了,他订婚的时候我没有去,只是托裴良宇将他送我的那幅画还了回去。
我没有向裴良宇或者是宋奇峰打听过他现在的生活,我怕会让自己难过。他过得不好我会难过,他和另外一个女人过得很
好我会更加难过。
我想了想,点了回复键,写下了“新年快乐”。
从前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在分手之后,能说的,也只是“新年快乐”了。
一个年过下来,我收获颇丰。其实我早已过了拿压岁钱的年纪,可是对于家中的长辈来说,年纪再大也还是个孩子,拿压
岁钱天经地义。
客人来拜年的时候,因为有哥哥衬着,我显得越发小了起来,红包理所当然地全塞到我手上了。
我看着存折上面的数字,觉得自己连底气都足了一些。我琢磨着外面的房价,房子当然是买不起,但租间差不多的小屋应
该足够了。
我不能一直住在叔叔家中,这些年来叔叔婶婶待我如同亲生一般,可我总归是寄人篱下。人长大了,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何况,家中还有哥哥。
他病好了之后,在人前待我和从前仿佛没什么不同,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该使唤我的时候使唤,可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时候,就有些不同了。
偶尔他的眼光别有意味地停在我身上,看得我不安起来,他却不多做停留,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视线。我觉得我已经变成惊
弓之鸟,只要他一靠近我,我就下意识想要逃跑。
事情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单纯的兄妹我们肯定是做不成了。我说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从前我讨厌他却又不得不
讨好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也把他当成了哥哥,说没三四是假的。可现在,这份感情变得怪怪的,我不敢想,也不愿
想。
临湖那套公寓已经完全被他忘在脑后了。假期完了以后,他照常按时上下班,照常和朋友在外面玩,可无论多晚,他都会
回家来。
他偶尔还会带我跟他那帮朋友一起出去玩,还专挑叔叔婶婶在的时候开口,让我没法拒绝。他也不说是他要带我去,总说
是陈放让他带着我的。一来二去婶婶不免来了兴趣,还问道:“成蹊,你那个叫陈放的同学,不会是喜欢上我们圆圆了吧
?”
我顿时觉得很尴尬,不等哥哥回答便马上否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们家圆圆这么好,”婶婶微笑着拍拍我,又转向哥哥,“圆圆也长大了,你那个同学要是对她有意思,
人品长相又不错,就让他到家里来玩玩,给妈妈看看,帮圆圆把把关。”
哥哥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口气颇为不屑地说:“谁看得上她。”
“净瞎说,”婶婶瞪了他一眼,“那你那些同学朋友中总有好的单身汉吧,你就帮着看看,介绍一下。自己二十六七了还
没个正经,别带坏妹妹。”
他拿起车钥匙,说:“您还是好好看您的电视吧,就她这样的,七老八十了也只能陪您在家看电视。”
第二十一章 *我站在那里,哭笑之间,经过一生一世。*
婶婶八卦的后果就是,这天晚上,哥哥不仅没给陈放什么好脸色看,还变着法儿地灌他酒。陈放开始还喝得挺开心,渐渐
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倒是聪明,马上把目标转向我,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无比,非让我帮他挡两杯。
我酒量平平,两瓶啤酒差不多就是上限了,何况是这种后劲十足的红酒。
我第一反应自然是推却,后来把目光扫到哥哥,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正为他之前在婶婶面前将我贬得一文不值而耿
耿于怀,见他这种表情,心中更加恼火,头脑一热,就接过陈放手中的酒。
酒杯刚送到嘴边,就见哥哥变了脸色,手一伸,将杯子接了过去。他一口喝掉了酒,喝完还瞪了我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尴尬,其他人也是一愣。不过哥哥的这些朋友都是人精,马上就有人转移了话题,屋子里又恢复了
热闹。
哥哥不要理我,也不再灌陈放,自己去了台球桌那边。
陈放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
“恶灵上身。”我愤愤地说。
不一会儿,哥哥就走过来带我离开。
“怎么这么早就走,再玩会儿啊。”他的朋友说。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道:“回去上**课。”
我惴惴不安地跟在他后面,不时看他一眼,可从他的表情却看不出喜怒。不是我刚才说他“恶灵上身”被他听见了吧?!
上车的时候我自动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哥哥叫住了我,说:“坐前面来。”
我猛摇头,赶紧坐了进去。
他没有上车,抬高了声音说:“你过不过来?”
即使隔着车窗,我都能感觉得到他眼中出的光,更加不肯去前面了。我正襟危坐,还系上了安全带。
哥哥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关上了前面的车门,他拉开后车门,刚一坐进来,便俯身朝我吻了过来。
他唇齿间还有淡淡的酒气,隐约透露着丝丝果香,并不让人讨厌。他的舌尖在我口中攻城略地,极尽挑逗之能,我只觉得
快要被这个火热的吻融化。他的手也没闲着,不知何时拉开了我的外套,伸进了衣服下面……
他的大手抚上我肌肤那一刻,我的身体一抖,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惊叫:“哥哥!”
他停住,说话的声音低沉暗哑:“我不是你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
“可我们本来就是兄妹。”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会跟梁展鹏接吻吗?”
我顿时起了一身*皮疙瘩,答道:“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小孩子!”
“长大了的梁展鹏。”
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个场面,觉得好恶心说:“我肯定不会!”
“那就是了,”他得意地咬了咬我的嘴唇,“你不会跟梁展鹏接吻,而你却跟我接吻,看来,你也没拿我当哥哥。”
真是这样吗?我脑中一阵迷茫,嘴上却还是坚持道:“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看。”
“是吗?”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亲了亲我,“那你的反应可真不像。”
我恼羞成怒地说:“我那是被你强迫的。”
他看似严肃地思考了一下,又说:“那我就继续强迫下去吧。”
于是又是一个铺天盖地地吻。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的唇,解开了我的安全带,将我搂在怀中。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黑暗之中,我连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分明知道,抱着我的人是我的哥哥,可我竟然不想推开他了。这种打
破禁忌的感觉,让我心跳加速。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一个吻就让我情迷意乱丢盔弃甲,之前的抗拒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我必须得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暧昧的气氛。“你背着杜姐姐做这种事,难道不怕她知道?”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这
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有点奇怪的感觉。
我不安地看了哥哥一眼,他正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梁满月,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感觉?”
“本来就没有。”我嘴硬道。
“是吗?”他轻笑,“那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在吃醋?”他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发现了,只要杜袭一来我们家,你总
会找借口回房间。”他的嘴唇凑近我的耳朵,“满月,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仿佛有人突然之间将我眼前的迷雾拨开了,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不是的,他只是我哥哥而已;可是身旁传来
的灼热温度却烫得我思绪越发紊乱。
渐渐地,那个声音竟然变成在说,是的,是的,别不承认了,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总是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你要是不
喜欢他,为什么总是看他的女朋友不顺眼?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总希望他开心?你要是不喜欢他……为什么不一口回
绝他?
过了好久,我才在他怀中开口说:“其实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你竟然会喜欢我。”
“是爱。”他纠正。
“这更让人难以置信。”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一些,说:“没有什么难以置信的,现在你就在我怀里。”
“可你一直都对我凶巴巴的,还老是欺负我。”
“是我不对。”
我抬头,看见他光洁的下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个说:“你真是刘成蹊吗?快把面具撕下来!”
他笑了,低下头抓住我的手,带我一点一点地抚摸他的脸,嘴巴,鼻子眼睛,额头。
“如假包换。”
“嗯,好像是真的。”我点了点头,收回了手,却还是心存顾虑,“可是你那么聪明那么优秀,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怎
么会爱我?”
他回答得简单明了。
“互补。”
我无语了。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面的男主角特别聪明特别好看,并且家世显赫,可他却喜欢上了一个空有美貌呆呆傻傻连走路
都经常摔倒的女人,最后还不顾家人反对娶了她。
开始的几年,自然是满心欢喜,幸福无比,可渐渐地,他发现他们还真是不合适,那个女人虽然也爱他,却听不懂他说的
话,总是给他惹麻烦,犯一些低级错误,让他被家族的人耻笑……到后来,他发现,他已经厌倦整日给她收拾烂摊子,厌
倦了整日耐心哄她,厌倦了她的长相……然后,他就爱上了别人。”
沉默了一会儿,哥哥开口说:“梁满月,你以为我折腾了这么多年,是跟你闹着玩的?花这么多年来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脑瘫吗?况且——”他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说,“你既不漂亮,也没那么傻。”
这是在安抚我呢,还是在讽刺我?
我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控诉道:“你不是说没人看得上我吗?”
微弱的光线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说:“可惜我眼光差,偏偏看上了。”
我脸一红,仗着光线不好他看不出来,继续控诉:“你还说我七老八十也嫁不出去!”
“那是你理解错误,”他重新将我搂进怀中,“难道你七老八十了,就不陪婆婆看电视了?”
我语结。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他:“那你现在算不算在追我?”
他低头看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以为我已经成功了。”
我一下子推开他,坐直了身子说:“没有,当然没有!”
我心中暗自得意——吴嘉馨,这回我可没丢你的脸吧!
吴氏家训:就算你再迫不及待地想要点头,也不能让你的追求者轻易得手。
我已经想象到,嘉馨在电脑的另一边激动地表扬我:满月,你终于有出息了啊!
哥哥皱起了眉头,问:“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被他一瞪,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小声地说:“反正别人追女朋友都不是你这样的,好歹送束花吧。”
他撇了撇嘴,转过身说:“俗气。”
看吧看吧,面具撕下来,原形毕露了!刚才的温柔果然是装出来的。
晚上,我躺在**辗转反侧,一会儿想到哥哥明亮的双眼,一会儿想到他英俊的面容,一会儿又想到他灼热的吻。
然后我突然想到,他不会觉得送花太俗,于是就不追我了吧?
我心中马上一阵懊悔,可随即又想,不会的不会的,这么容易退缩的人不是哥哥。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不是应该担心我们正在蜕变的这种危险的关系吗?我为什么会担心他打退堂股
不要我?
突然我又想起罗维的话:难道我对哥哥……
想到这儿,我满脸通红,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哥哥的车停在门口,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吧?这周围可都是我的同事。
幸好他只是摇下车窗,示意我上车。
果然没什么惊喜。我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我撇了撇嘴——都不下来帮我开车门,真没风度。
然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上了车。
车上同样没有花。
我们坐在临湖的西餐厅,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反着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窗外是闪闪的霓虹灯,窗内是温暖的
灯光和轻柔的音乐。
哥哥的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也显得格外柔和。
虽然有点老套,但我就勉强接受了吧,嘿嘿。
老套的东西还能不断被人重复使用,那也是有原因的。
可一顿饭结束,我所幻想的拿着玫瑰花表白和小提琴演奏始终没有出现。我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就是一顿普通的晚餐
啊。
我自作多情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哥哥,却正好碰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事仿佛已经被他看穿,我脸一红,连忙转移视线,假装什么都
没看见。
回去的路上,我的眼睛看向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我有些沮丧。
哥哥突然变更车道,说要回公司拿一份文件。很快到了他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车没有进停车场,反而停在了写字楼对面的
马路边。
他下了车,对我说:“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在车内玩起了手机。
突然外面传来嘈杂声,我抬头,对面的大厦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我连忙下车,哥哥不会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下一刻,有光悄然从大厦的角落向上升起,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光芒一点点地聚集到大厦的左上方,变成一轮圆月。
四周传来惊叹,我捂住了嘴巴。
随即,仿佛有一支神奇的画笔在*控,圆月的下方,一点一点地出现了一朵用线条勾勒的盛开的鲜花。
“天啊,是求爱!太浪漫了。”有女孩的声音在身后惊呼,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感叹和相机的快门声。
我站在那里,又是哭,又是笑。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了,眼泪也怎么都止不住。
明明只是十几秒的时间,我却感觉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当大厦重归明亮的时候,哥哥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目光中全是温暖的笑意,我带着眼泪和笑容,不再有任何迟疑,扑到他怀中。
“时间太仓促,只能持续这么一会儿。”他拥住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又有满月又有鲜花,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他的怀抱又宽厚又温暖,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这样,是不是欺骗了杜袭?她会不会恨我?”
“不会。”
“那以后会不会突然有一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跳出来,让我离开你,成全你们?”
“不会。”
“那你会不会突然就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转身去跟别的女人结婚?”
“不会。”
“那要是她特别漂亮,特别有钱,姥姥姥爷叔叔婶婶都特别喜欢她呢?”
“不会。”
“那要是你不跟她结婚,叔叔的公司就要破产呢?”
他抚摸我头发的手忽然停住,说:“梁满月,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这不都是电视小说里的必定出现恶情节吗?”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说:“以后不许看那些奇怪的东西了。”
“那我看什么?”
“看我。”
“…………”
我将身体往他怀中缩了缩,说:“可是,我害怕被叔叔婶婶知道……”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他打断我,然后抓起我的手,用力握住,“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不爱我。”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不断地感叹:“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他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笑着说:“笨,这栋楼的灯是数控的,只要编一个程序就能控制了。”
“那怎么会变成月亮呢,月亮是圆的啊。”我还是想不通。
哥哥伸手在车窗上比画了一下,说:“挡住。”
我转头看他的脸,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窝下有一片青紫:“准备这个,是不是很麻烦?”
“这个你不用管。”他握住我的手,“你只要负责感动就行了。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自己买栋楼,我天天给你放。”
我知道,要得到一整栋大厦的配合,那得花多么大的人力和物力。
感受着他手上和身上的温度,我突然觉得,勇气不断从心底滋生。
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胆的事,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有种想要豁出去的感觉。
不过我还是不想让叔叔婶婶知道。我可以想象大人们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会用什么眼光来看我。震惊,失
望,愤怒……无论是哪一种,我现在都无法承受。
在大人面前,我们跟其他兄妹没什么两样,长辈们的亲情观念大都根深蒂固。况且,就算自己家的人能接受,外人又会怎
样看?
我深知流言蜚语的可怕,这种可怕我在年幼时便体会过。周围的邻居,认识的不认识的,看见我都会说一句:“这么小爹
妈就闹离婚,可怜哦。”
可是有谁会愿意接受这种怜悯?
流言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更加混乱,外人永远不可能理解个中曲折,他们只会看表面看结果。以叔叔婶婶的社会地位和人
际关系,他们将要承受多少异样的眼光?
对于我来说,叔叔婶婶和爸爸妈妈并没有什么两样,我是怎么也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的。
在我的坚持之下,哥哥终于点头,说:“也好,慢慢来,免得他们一下子承受不了。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这种事是瞒不
了多久的。”
我点了点头——总会有一个温和的方法,让大人们接受我们。
于是我们开始在大人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谈恋爱。
哥哥开始按时回家,连婶婶都诧异地说:“最近怎么回来得这么勤,公司里没事做了?”
哥哥总是笑眯眯地回答:“做完了不就回来了。”
“以前倒也没见你回得这么勤,”婶婶转头对陈阿姨嘀咕,“这孩子越大倒越恋家了。”
“呵呵,等他以后结了婚,到时候你想他回家都不回来呢。”陈阿姨笑呵呵地说。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小杜到家里来了?”婶婶突然问道。
哥哥看了我一眼,说:“她大概出差了吧。”
“哦,那你记得多给人家打打电话,关心关心人家。”婶婶没有生疑,随即又跟陈阿姨聊起了烹饪。
哥哥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光不再刻意掩饰什么,他眼底隐约闪烁着光芒。我们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无限欢喜。
不过他使唤我的时候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嘴巴也没客气多少。
“去给我把衣服挂起来。”
“文件放我房里去。”
“梁满月,水。”
“梁满月,遥控器。”
我怒道:“遥控器就在前面,你还叫我?”
“我累,拿不动。”他说的理直气壮。
我生气,但还是愤愤地拿了遥控器塞给他,说道:“不带你这么使唤人的啊!”
他笑得如沐春风,放小了声音说:“没办法,我就是喜欢看你为我忙得团团转。”
我顿时呆住,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白痴。”
调戏!我要抗议,这是赤·**的调戏啊!
嘉馨问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你不会是听他的话听成习惯了,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吧?”
我有些心虚地说:“应该不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要是不喜欢他,勉强在一起,将来他知道了,你可没地方哭去。”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勉强不勉强。”
视频那边嘉馨白了我一眼,说:“反正高兴的是你自己,伤心的也是你自己,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跟她嬉皮笑脸说:“我伤心,你不心疼啊?”
“一边儿去,少跟我肉麻。”她白了我一眼,可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跟哥哥在一起,唯一让我觉得有压力的是,他的占有欲好像强了一点。他现在不带我和他那些朋友一起玩了,虽然每次出
去还是打着这个幌子。
婶婶还奇怪地说:“我怎么老见你带圆圆出去,不是真跟你哪个朋友好上了瞒着我吧?”
对此,哥哥的解释是,带我去是给杜袭做个伴,免得对方不自在。
他跟杜袭已经和平分手了。原来杜袭也有一个相恋很多年的男朋友,只不过她爸爸不同意,才假装把哥哥当挡箭牌的。
当然,作为交换,她偶尔还是会来家里吃顿饭,好让婶婶放心。
我跟哥哥提议:“不如我也假装找一个男朋友吧,免得婶婶觉得我这么大了还没个男朋友不正常。”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说:“不行。”
我还没有察觉到,仍然计划着说:“不如就找裴良宇吧,我跟他太熟了,他肯定愿意帮忙。婶婶以前就觉得他挺不错的…
…”
然后我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变黑了,我果断地闭了嘴。
他说:“你要是敢去找裴良宇,我立马告诉我妈我们的关系。不仅是裴良宇,谁都不行。”
我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其实他之前就已经说过,不准我跟其他男人交往,就算是工作上的,也要尽量少接触。
因此只要他有时间,一定会来接我下班。我们交往之后,同事之间的聚餐我只去过一次,更不要说其它什么活动了。我同
事还羡慕我,说你哥哥对你真好,这么大的人还保护得跟个小孩似的。我心中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觉得挺幸福的。
哥哥是认真的。
我们一直回到家也没再说话,各自沉默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的时候我正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着明天我到底是要主动妥协还是继续强硬下去。以前和罗维在一起,我从来没费神
思考过这种问题,因为妥协的总是他。
我突然感觉有人进了我房间,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出来,来人已经扑上来压住了我。
“别叫,是我。”
然后哥哥的吻就落了下来。他亲得很慢,额头,眼睛,脸颊,最后是嘴巴。
开始我赌气地闭紧嘴巴不肯松开,可最后禁不住他的温柔,被他用舌头撬开了牙关。
渐渐地,他的呼吸灼热起来,手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扯开了我身上的薄被。还是初夏,我只穿了一条睡裙,等我反应过来的
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睡裙里,大手抚摸着我的肌肤。
形势渐渐朝着我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奋力挣扎了半天,却始终不能将他推开。
“喂,你快点起来。”
哥哥的手移到了我的前胸……危急关头,我也不知怎么想的,使出了一个无比丢脸的法子:头一歪,装死。
身上的人终于停止了动作,他坐了起来,呼吸还是颇为急促。我一动也不敢动,双目紧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十分敬业
地继续装死。
他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我的脸颊,说:“起来,好好说话。”
我还是不动,双眼闭得更紧,打算装死装到底。
他俯身凑了过来,声音低沉着说:“再不起来我就继续了。”
我的眼睛立马睁开,迅速坐了起来,对着他讨好地笑了笑。
黑暗中,我只看得清哥哥灼热的目光。“梁满月,你还真是不怕丢脸啊。”
“不怕!”我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后面又讨好地补上了一句,“反正我只在你面前丢脸。”
后面那句话显然让他颇为受用。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来拥着我一起躺下,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他突然凑
过来,亲了亲我的耳垂说:“乖,睡觉。”
之前的不快好像全部烟消云散了一样,我老实地倚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没过多久,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我催促着哥哥快点回自己房间,他睡眼朦胧地被我推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说:“你亲我一口。
”
我又急又羞,终于还是踮起脚,胡乱亲了他一口,慌乱之中失了准头,竟然亲到了他的下巴上。
他笑了,点了点自己的嘴,说:“下次记得要亲这里。”
呸,还有下次?你想得真美。
第二十二章 *终于释怀,原来,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天气越来越热,在姥爷家吃完饭,婶婶陪姥姥一起看电视剧,叔叔陪着姥爷下棋,我和哥哥一起带丧彪去散步。
我发现我起的名字还真是有些预见性,丧彪现在狗如其名,长得膘肥体壮,煞是威风。不过强悍的外表之下,隐藏的还是
它的一颗傻狗心。一见我们,它就无比兴奋地扑了上来,稀里哗啦地对着我一阵狂*,然后钻到哥哥怀里拼命撒娇。
我们带它去了姥爷家附近的公园,它一见这么大的活动范围,马上就想撒丫子狂奔,幸好哥哥用力牵住了它,才不至于由
人遛狗变成狗遛人。
一直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哥哥才放开了丧彪,任由它四处撒欢。丧彪又是四处打滚又是原地转圈,还不时回头看看我们,
它一张脸明明长得跟狼一样,却无时无刻不冒着傻气,非常好笑。
我下意识转过头叫哥哥看丧彪,回头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脸一红,尴尬地笑了两声以求掩饰,又胡乱指了指丧彪,说:“看丧彪,可爱吧!”
他微微一笑,俯身亲了亲我的嘴巴说:“其实你比它更可爱。”
我的脸更加红了,觉得欢喜,又觉得羞涩。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叫出了声:“啊!”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这个地方,刚才丧彪也*过。”我认真地看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这样,你和丧彪算不算间接
接吻了?”
哥哥的身体瞬间僵硬。
然后,他恨恨地看着我说:“梁满月,以后你再让它*你,就别想再亲我。”
到底是谁亲谁?什么叫颠倒黑白,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发现,我陷入爱情之中,无可自拔。
有罗维的前车之鉴,我总是觉得,好事就没有在我身上真正发生过。我向来不是一个有好运气的姑娘,有什么好事永远都
轮不到我,工作忙碌薪水不多,在同学里面算是普通的;捡过最大面额的钱是五块;彩票买过两次一分钱都没有中过……
但是,我还是很珍惜自己平淡又快乐的生活。
快乐的表面之下,其实隐藏着很多的不安定。
每次婶婶关心我恋爱问题的时候,我总是心虚并内疚着。这些年来,他们待我实在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我也是真的爱
他们。
和哥哥在一起,我不害怕道德的谴责,我只害怕他们责备的目光。
杜姐姐来家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和男友计划着结婚,打算先斩后奏,让她爸爸无从反对。所以每次婶婶有意无意在她
面前提到结婚的事,不仅她目光闪躲,连我也在心中一阵哆嗦。
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裴良宇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把被组长毙了几次的稿子再次交上去。
他问:“一会儿下班了有时间吗?我请你去吃潮州菜。”
我笑着说:“你有什么好事啊,想到请我吃饭?”
“没事就不能请你吃饭了?想你了呗。”他的话向来半真半假,不过仔细一想,我们还真的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吃饭了。我
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那你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好。”
我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婶婶,告诉她我跟同学一起吃饭,晚上会晚点回来,然后一直磨到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才给哥哥发了
一条短信告诉他不用来接我,我今天跟同学吃饭晚点自己回家。等了半天他没有回音,估计是还在工作。我给自己打气:
跟自己的朋友吃饭光明正大,用不着怕他。
刚出公司门口,我就看见裴良宇倚在一辆Q7上,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煞是引人注目。几乎是一上车,我就接到了哥哥电
话。
“你跟谁在一起?”
我瞄了裴良宇一眼,回答说:“朋友。”
“男的?”
“嗯。”
“不准去。”
“我吃完饭就回去。”
电话那边哥哥抬高了声音:“不准去。”
裴良宇就在旁边,我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好小声说:“好了,就这样了,晚上回来再说。”
我挂上电话,顺手还关了机。我讪讪地笑着说:“我婶婶总是不放心我。”
裴良宇似笑非笑地开车。我突然觉得自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男朋友?”
我撇了撇嘴,说:“算是吧。”
他笑了笑,说:“那有机会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好。”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开口。
饭桌上,我问起他以前的那个小女孩。
“薇薇呢?”我问他。
“早分了。”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我放下筷子说:“又分了?你怎么老是玩弄别人的感情啊。她人挺好的啊。”
他嗤笑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啊,就不许她甩我?”
我一愣,说:“不会吧。”
他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向上挽了挽,然后一边伸出手帮我盛汤,一边说:“她当交换生出国了。”
“啊,她也真舍得。”我惋惜地说。
这顿饭吃得还是很开心的,潮州菜虽然清淡,却十分鲜美,况且还有裴良宇还在旁边,让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
我有些唏嘘地感叹:“老了老了,现在总是在怀念过去了。”
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儿,说“你一个小朋友,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他一说小朋友,我就想起了罗维。从前他最喜欢拍着我的脸说我是小朋友,把我当真的小朋友一样宠。
我勉强地笑了笑,想跟他打听一下罗维,最终还是放弃了。
饭一吃完,裴良宇就主动将我送了回去。他的车很漂亮,门口的保安看都没看就放行了。
进门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我。我回头,他站在车旁,面容在月光之下显得越发忧伤。
然后他张开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诧异地问:“说对不起干什么?”
“哦,”他抬手揉了揉额头,“占用了你和你男朋友二人世界的时间,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哦,没事,”我冲他挥了挥手,“回去吧,路上小心。”
进了门我才发现叔叔婶婶都不在家。家里没开灯,只有楼上有些光亮,我换了鞋走上去,发现亮灯的竟然是我的房间。
哥哥冷着脸坐在房间里。
我本来有些忐忑,可一看见他这种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由得冒出一阵火气,于是干脆装作视而不见,看也不看地开了电脑
上网。
他猛地站起来拔掉了线板。
“你干什么?”我怒视他。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他强压着怒火,“到了家门口还依依不舍,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回去,还回来干什么
?”
面前的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少年时期,我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狂躁症患者。
“我不过就是跟裴良宇吃了一顿饭,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我忍不住气他,“我们大学几年天天都在一起吃饭,他还老
是喂我呢。”
“梁满月,你还要不要脸?”他吼道。
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却还是强忍住伤心,瞪着他说:“请问我哪里不要脸了?就算我不要脸那关你什么事
?我是一个人,又不是你养的什么阿猫阿狗,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凭什么我要对你卑躬屈膝?凭什么我要事事都受你管
制?”
他冷笑道:“梁满月,原来这才是你最真实的想法。在你眼中,我就那么可恶?”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我受够了!”我脱口而出。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摔门而出。
我靠着墙壁蹲下来,放声大哭。
从来不知道,恋爱竟然会有这么令人心痛的时候。那种又生气又委屈却还是心有牵挂的感觉,让我心乱如麻。
我和哥哥一个星期没有说话。
他很少回家,即使是回家,也冷着一张脸假装没看见我。连婶婶都看出我们之间有些不对劲。
她悄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于是她就去数落哥哥:“刘成蹊你有没有出息,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欺负**妹,你麻利儿地快给**妹道歉,要不然就
让你姥爷收拾你。”
他也不反驳,面色不变,充耳不闻。
婶婶见我们都这样,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了。
一个星期以后,我顾不上和哥哥的冷战了。我没精打采地跟嘉馨通话的时候,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满月,我要结
婚了。”
我“哦”了一声,几秒钟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抓紧了电话尖叫道:“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
“满月你别激动,”嘉馨在电话那头无比镇定,“没错,我是要结婚了。”
她结婚的对象,竟然是苏冽。那个我早在八百年前就忘记了的苏冽,他竟然再一次杀了出来!
我真的必须承认,吴嘉馨的动作永远都比我的思想还快。
这种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小痛苦小悲伤。嘉馨回来的第一天,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和她聊到半夜。
我们在我的房间里,如同小时候一般,躺在一张**,听她指点江山一般描述她的恋爱史。
从开始时苏冽装作不认识她,到他终于接受她,再到他终于向她求婚,嘉馨整整用了五年时间。
我不敢相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嘉馨经历过那么多的悲伤与喜悦!我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重新找回了苏冽!
嘉馨为了苏冽,从温暖的南方去了寒冷的北方,从熟悉的家乡去了陌生的城市,即使满身风雨,也仍然保持满腔热血,坚
定不移地守在苏冽身旁。她忍受孤独,忍受苏冽的视而不见,忍受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一直到连他周围的朋友都
看不下去而质问他:“苏冽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这么好的女孩你怎么狠得下心?”
嘉馨复述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而我看着她的笑脸,却只想大哭。
我心疼地抱住嘉馨,说:“你总说我傻,你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不就是一个苏冽,至于吗”
她低声说:“是啊,不就是一个苏冽。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就只爱这一个苏冽。”她随即笑了笑,“谁叫我就喜欢他了呢
,我拿他没办法。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那时候我经常这么安慰自己。”
嘉馨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那时候我半夜里总是偷偷地哭,我想我爸妈,想家,想你,想这里的一切。可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怕你们瞧不起我
,骂我没出息。我不是没想过放弃,有一次他喝醉了对着我叫出别人的名字,那时候我是真的想放弃了。可是第二天他醒
来对着我微笑的时候,我又松不开手。”
她的声音终于有些颤抖,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入我的睡衣。
“我跟自己说,那么多事情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那么多伤害我都可以埋在心底,那么多痛苦和折磨我都熬了过来,所以
,我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
我紧紧地抱住她大哭:“吴嘉馨,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她将自己的眼泪用力抹掉,轻轻拍着我的背脊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早就不伤心了。”
随即她又低声骂道:“后来我才发现,他就是犯溅,你越软弱贴着他,他越不稀罕,后来老娘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却自
己黏上来了。
“我们重新在一起以后,我以为他终于被我感动了,收了心。那时候我高兴地觉得连我们公司那个恨不得把我们骨髓都榨
出来的BT都跟梁朝伟一样那么帅,我走路都想跳着走。我对他百般体贴,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现在想想那
时候我还真是傻。
“可是我没有想到,就在那个时候,他竟然还在外面给我勾三搭四,而且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我终于受不了,单匹马
堵住了他和那个小三儿。那死女人还给我学琼瑶,让我成全他们,憋一口台湾腔说‘我是真的很爱他’。”嘉馨边说边模
仿那个女人当时的腔调,我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酸。
“老娘当时就怒了,指着她骂,爱爱爱,你懂个*爱,你爱他什么?你给他做过饭还是给他洗过衣服?你见过他喝醉了号
啕大哭的蠢样吗?他生病的时候你给他端过茶递过水整夜整夜不睡觉吗?你能受得了他当着你的面勾三搭四换女朋友跟换
衣服似的吗?老娘都没在这儿张口闭口喊什么爱,你喊个*!
“那女的当场就被我骂得不敢做声了,我转头一看,苏冽那家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打
了过去。我说,还有你,老娘从十四岁就被你害到现在,我欠你的啊?从前我们没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你是我男人,你
就不能在外面再给我玩这一套!你凭什么让我对你那么好啊?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其实当时那一巴掌打过去之后,我心里就在想,完了完了,这下我们俩是彻底玩完了,于是索性就把想说的话全说了。
可是,没想到他等我说完,跟傻子似的看了我好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嘉馨,我们结婚吧。”
我听嘉馨讲到这里,呆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感叹道:“原来他喜欢的是悍妇啊!”
嘉馨掐了我一下,结果她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他就是欠教育。”
“佩服佩服!”我对她抱了抱拳,“将来你可以跟你孩子这样描述——你爸当年是被**打了一巴掌以后才求婚的。”
她“扑哧”一笑,说:“我才佩服你呢,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哥特别可怕,你竟然敢跟他大吵一架,梁满月你真有出息了啊
。”
一提到哥哥,我就头痛不已。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说道:“睡觉,睡觉。”
其实我很想问问嘉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她和苏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温柔羞怯含情脉脉的,跟之前强悍的模样判若两
人。虽然她讲得那样轻松,但是我又怎会感觉不到那种轻松背后的辛酸?
可是这种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必要问了。我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谁叫我就喜欢他了呢,我也拿他没办法。
有时候,爱真是让我们无可奈何的一种怪病。
嘉馨,嘉馨,我真的羡慕她,我真的佩服她。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坚持到底的。她勇敢,她永不放弃,所以她终于赢
得了自己的爱情。
真好。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她总算如愿以偿。
虽然我对苏冽没有好感,可是我真的为嘉馨高兴。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爱情平平淡淡,有些人的爱情则轰轰烈烈。我跟嘉馨的运气好像差了一点,我们的爱情都是那样的
曲折纠结,嘉馨已经胜利了,那么我呢?
我们两个人并肩躺了很久,嘉馨突然推了推我,问:“满月你睡了吗?”
“睡了。”
嘉馨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还记得温晨吗?他回来了,想见见你。”
我生平怀疑,吴嘉馨其实是我的损友。
我这边还为了哥哥纠结万分,她那边竟然让我去见温晨。见他也就算了,她还告诉我,温晨是她婚礼的伴郎。我说她怎么
那么大方地让我随便选伴娘礼服呢。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还在一旁劝我:“人家温晨有财有貌,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了还记挂着你,他哪点比你哥差了?你好
好的一个女孩子,不会真这么死心眼吧!”
我白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自己刚打退了小三,却跑来劝我Pi腿,一点原则都没有。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然我也不
是让你做Pi腿这么不道德的事,退一步说,就算你不打算跟温晨在一起,也可以拿他来刺激一下你哥啊。”
“你吓我呢,一个裴良宇就够刺激他的了,再来一个,我那不是自寻死路。”我一口回绝。
嘉馨的婚礼准备得很快。他们两人都还在天津工作,这次是请假回来结婚的,所以婚礼得尽快举行。仪式初步定在下个月
的初一,只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了。
婶婶知道嘉馨的婚事后唏嘘不已:“那个小姑娘好像比圆圆大不了多少,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再看看我们家这两个,大
的婚礼遥遥无期,小的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叔叔笑她说:“就你爱cao心,人家小姑娘结婚你也能想这么多。”
婶婶瞥了他一眼,说:“我不给他们*心谁给他们*心,难道你会*心?整个人都掉进钱眼儿里去了,你眼睛看得到什么
。”
叔叔立即很识相地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婶婶突然喊哥哥:“成蹊,嘉馨结婚的时候你跟圆圆一起去,帮我给她包一个大红包,好歹人家是圆圆的好
朋友,小时候还总到家里玩。”
我心中一喜,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哥哥。
“嗯。”他面色不变,口中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们之间,终于有一个可以和解的机会了。
我悄悄地想,再过三四天,我就以给嘉馨买结婚礼物的借口约他;然后再过几天,我再以服装的借口拉他去逛街。
这样应该就能冰释前嫌了吧?
嘉馨拉我去试礼服的那一天,我终于还是跟温晨见了面。就像嘉馨所说的,他真的变了许多。
他穿着简单的米色T恤,身形瘦长,戴一副细框眼镜,面容英俊斯文。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中满是惊讶与喜悦。
不过,我也不是曾经那个胆小别扭一见他就想跑的小姑娘了。我想了想,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伸出了手,大方地说:“
好久不见。”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抬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好久不见,满月。”
我试图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没想到他握得太紧,我一,竟然没出来。
我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轻轻咳了一声。
他终于反应过来,放开我的手,招呼我坐下。
嘉馨见状,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拉着苏冽借拍照的理由就溜走了。
温晨恢复了正常,话也多了起来。碍于情面,我不想扫他的兴,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只要他问,我都一一回答
。接着,他开始缓缓地和我讲他这些年来的生活,从被排斥到被接受,从格格不入到脱颖而出……
他的语调其实很平淡,描述也不甚详细。我耐心地听着,渐渐觉得有些唏嘘。独自一人去异国求学,说起来让人羡慕,可
内里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忽然想起了罗维。他刚到国外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历了那些彷徨呢?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受到排斥的时候,心中肯定
更加难受吧?我们之间,似乎总是他关心我多一些,而我,竟然很少关心他的生活和他的感受。
爱上我这样一个不温柔不体贴不懂得关心不懂得回报的人,一定很累吧。
然后我想,哥哥是不是也很累呢?
“我也曾经尝试过和周围的女生交往,可面对她们,我始终提不起精神。我有一张你的照片,是我从前偷偷·拍下来的。
我总是对着照片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看书还是在睡觉?是在微笑还是在发呆?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
…”
我怔怔出神的时候,温晨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说:“满月,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直在想你。现在我终于回
来了,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慌乱地回了手,站了起来,说:“不好意思,温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可是你们之间有很多障碍,是不是?”
吴嘉馨这个大嘴巴,我心底暗暗骂道。我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基本礼貌,说:“这是我自己的事,请你不要干涉好吗?不好
意思,你帮我跟嘉馨说一声,我先走了。我请假的时间过了,现在得回公司。”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的公司离这儿不远,你还是留下来陪他们试礼服吧。”我连连摆手,不等他回答,便低下头匆匆离去。
我始终认为,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坚定地拒绝他,不能让他产生任何误会。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这天晚上,我在分手之后,打电话给罗维。
我的手机在刚进公司的时候换过一次号码,已经没有了国际长途的业务。于是我只好拿房间里的电话打给他。
他没有换号码。电话接通之前我想,如果是他的未婚妻接的,我就马上挂了电话。
幸好是罗维接的。
他没有想到是我,接通之后愣了一愣,随即轻松地说道:“嘿嘿,吴嘉馨结婚,你得大出血了吧?”
我一颗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下来,配合着说:“还好还好,我现在也是有工资的人了。”
“我可托裴良宇包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到时候你多吃点,把我那份也吃回来。”
我笑着说:“这个恐怕不行,那天我是伴娘,忙得很,哪有时间吃饭。”
“啊,这我倒忘了,嘉馨的伴娘肯定是你啊。”他似乎在那边拍了一下脑袋,“怎么样,嘉馨结婚了,你也快了吧?”
原来他知道了。我呆了一下,原本想说现在正和哥哥冷战,前途未卜呢。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我只是说:“我怎么也
得等你回来了才办啊。”
他笑着说:“那最好,到时候男扮女装来给你当伴娘,你不嫌弃吧。”
我们就这样轻松地聊了好一会儿,到最后,我终于肯定,我已经完全释怀了。挂电话之前,他突然说了一句:“满月,我
很想你。”
“嗯,我也想你。”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我听见电话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罗维问。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我先挂了啊,拜拜。”
第二十三章 *满月,我本来想带你去英国的。*
挂掉电话,我快速跑到哥哥的房间。他的房门半掩着,我推开门一看,他房间内的座机果然摔在了地上。
“你偷听我的电话?”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冷笑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卑鄙,偷听你和旧情人互诉忠肠。你放心,我拿起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你们最后两句。”
他总是有本事说出最让我难过的话,这才是最糟糕的。我张嘴就想要解释,他的一句话却打消了我所有解释的念头。
他说:“梁满月,你怎么那么溅?”
是不是越是相爱的人,越容易伤害彼此?
上一次,是我在他心上捅了一个洞,而这一次,是他在我心上划了一刀。
明明我刚刚才意识到,我已经彻底放下了罗维,明明我刚刚才发觉,我好像真正爱上了他,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向他
妥协,以后再也不吵架,可是他的一句话,一个“溅”字,就将我们之间的鸿沟越拉越深。
我开始怀疑,在他心目中,我们是不是一直都处于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就算他爱我,可我的身份,我尴尬的寄人篱下的处
境,也让我在他心中低了一等?
怀疑渐渐演变成毒药,渗入我的五脏六腑。
之后的几天,我都处在一个精神恍惚的状态。
做事做不进去,听别人讲话只听半句,午饭竟然给自己点了两个汤,连走路都像是在飘。和我关系最好的小王问:“满月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拍了拍脑袋,说:“我贫血。”
以前我看电视,总是会为纠缠于误会之中的主角心急,恨不得能跳进电视,替他们解释清楚。
是的,我很讨厌误会。我不想因为误会而和哥哥渐行渐远,所以尽管我心中还有这样那样的纠结与迷茫,我终于还是下定
决心主动向他解释清楚。
我从来都不肯相信命运,因为我总是觉得,人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可是这一刻,我想到了一句话: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开始向命运低头,是否也是长大的一种标志?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哥哥了,如果不是爱的话,我又怎么会这样在意,这样害怕失去?
一下班我就冲出了公司,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我要回家,我要和他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不开诚布公地把心结都讲出来,偏偏要这么折磨彼此呢?
刚一进家门的时候我就呆住了。
哥哥还没回家,温晨来了。
我看着沙发上相谈甚欢的叔叔婶婶和温晨,一时间手脚冰冷。
婶婶转头笑着对我说:“怎么才回来?小温要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都没准备一下。”
我看着温晨斯文有礼的笑容,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到我家来?”
“我没说过吗?”他还是笑,“你肯定是忘了。”
婶婶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这孩子,整天心不在焉的,快上去换衣服。”
我在上面磨蹭了很久,心中不停地祈祷哥哥今天不要回家。要不然,我真的倒霉到家了。
下楼的时候,我听见婶婶在给哥哥打电话:“怎么还没回来,圆圆的朋友今天来家里做客,你尽量赶回来吃饭,听到没有
?”
我石化。
接着我飞快地跑回房间,打通了嘉馨恶电话。
“吴嘉馨,到底怎么一回事,温晨来我家了!”
电话那边有袒露的声音,嘉馨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说:“他去你家?我都已经告诉他你们不可能了。”
“你别跟我说,我叔叔家的地址不是你告诉他的。”
“我冤枉啊,”嘉馨抬高了声音,“他自告奋勇地跟我说我结婚那天过去接你,我就顺便告诉他了,我怎么知道他这个时
候会不请自去啊!”
我哭笑不得地说:“算了算了,你忙你的去吧,等我把他送走了再找你算帐。”
于是我只有下楼勉强应付着温晨,不断暗示他最好别吃饭,现在就快点回去。
哥哥进门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背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温晨还不知死活地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我只觉得我快气的打不下去了!火好大啊!!>_<〕我只觉得此刻的他真的是再
讨厌不过了。
哥哥若无其事地和他打了招呼,还告诉婶婶,说:“我们认识。”
可是我分明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扫过我背脊时有多么凌厉。
我想他是真的生气了。
略带威严的叔叔,眉开眼笑的婶婶,斯文得体的温晨,面色如常的哥哥和坐立不安的我,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用餐氛围。
我想只有我感受到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息。叔叔婶婶察觉不到,他们大概只觉得我今天有些不在状态;温晨察觉不到,他正
忙着讨叔叔婶婶欢心;而哥哥,他大概已经气疯了。因为我看见他神色自如地夹了一筷子西芹,再神色自如地吞掉。可是
,他最讨厌吃西芹了。
晚饭结束后,在我使了无数个眼色之后,温晨终于提出要离开了。
婶婶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留你了,让圆圆送你出去吧,你们在外面多走走。以后常来玩啊。”
就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哥哥突然站起来说:“我也有事要出去我也送吧,顺路。”
我们刚刚走出去没几步,哥哥就一拳打到了温晨脸上。
“你干什么?”温晨捂着脸问。话音刚落,他又挨了一拳。
那一瞬间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打伤了温晨,他就不能给嘉馨当伴郎了。
待我反应过来,我立刻冲上去拉住了哥哥,口里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打他干什么?”
哥哥被我拉住了,没有再使劲,只是瞪着我:“梁满月,你竟然帮他?”
说话间,温晨已经还了他一拳。我心中一惊,却还是不敢放手,哥哥终于狠下心来甩开我,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我心惊肉跳,欲哭无泪。
最后,声响还是惊动了叔叔和婶婶,两人被眼前的混乱场面弄得大惊失色。叔叔马上喝道:“成蹊,住手!”
婶婶已经冲上去拉住了哥哥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哥哥的眼角已经肿了起来,他冷冷地看了温晨一眼,说:“他欠揍。”
“他是圆圆的朋友,你打他干什么?”
哥哥的目光直直地盯住我,说:“他不是圆圆的朋友,圆圆也不会跟他交往。因为,她跟我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在最糟糕的状态之下,他居然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温晨第一个抓住我的手,颤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慌乱得几乎跌倒,呆呆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们这是乱.伦!”
“乱你.妈个头。”哥哥冲上了又要开始打。
我尖叫了起来。
因为我看见婶婶晕了过去。
婶婶醒过来,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圆圆,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潸然泪下。
怎么办?我伤害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所谓的让大人们接受的方法,所谓的两全其美的方法,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现实总是来得这样措手不及,所有的
幻想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倒塌成一片废墟。
我唯一的愿望是,我能被那片废墟掩埋住,从此再无风雨。
姥姥和姥爷来了,爸爸来了,继母来了,连妈妈也来了。本来不会再有交集的三个人,因为我,再次相遇。
说来多讽刺,原来我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在医院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表现得好像没事发生,可是一回到家里,迎接我们的就是三堂会审。
婶婶虚弱地靠在姥姥身上,叔叔一根接一根的着烟,我和哥哥被分了开来,一左一右地坐在沙发上。大人们轮番对我们
发问。
到底怎么一回事;事情是不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做过什么……
哥哥沉默不语,我只是流泪。
爸爸怒道:“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搁!”
妈妈带着哭腔说:“圆圆你说话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跟妈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继母则在一旁冷言冷语:“我早就看出你们不对劲了哦,我就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妹妹感情哪有这么好的!两个小孩
说不定老早乎搞到一起去了。”
这一幕,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是我的噩梦。每次午夜被惊醒的时候,我都还是想要流泪。
可那个时候,我的脑中只是不断浮现着一句话:圆圆,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我最好,最爱我的人,就是婶婶,可是我却欺骗了她。
我想,我怎么还支撑得住?我为什么不干脆晕过去,逃避这个混乱的局面,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我猛地站了起来,慌忙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长辈们,终于发挥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潜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落荒而逃。
真正成熟的人,是不会逃避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我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能够应对很多从前所不能应对的事情,可事实
证明,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留下哥哥一个人面对尴尬的局面,我知道这是不负责任,但是我胆小如鼠,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人。
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又怎能奢求他继续爱我。
我最好的两个朋友,我都不能去投靠。嘉馨的婚礼在即,我不愿给她添麻烦,而裴良宇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如果我去找
他,无疑会将事情搞得更加复杂。
最后,我找到了谭燕秋。
她并没有追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将我领回了家,给我找来洗漱用具,为我铺好床铺,让我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我的心被内疚与担忧占据,让我怎么睡得着。
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幸福,突然间离我远去,缥缈得看不清踪影。
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在找我,可是关键时刻我还是无法勇敢地去面对一切。我只能如鸵鸟般躲在谭燕秋小小的公寓里,关
掉手机,不上网也不看电视,与世隔绝。
谭燕秋在家的时候,我们就无关痛痒地闲聊,她不在家,我就一个人蜷在沙发里沉默地对着天花板。
谭燕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提议道:“满月,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
气,然后去超市买点吃的。”
我不想让她担心,勉强点了点头,去换了衣服。
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叔叔婶婶,而他们的身后,是爸爸妈妈还有继母。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我还在想,如果那天先找到我的是哥哥,那么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中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仅仅是挨骂,就算是挨打我也不会再躲一下。
可是下一秒,婶婶一把抱住了我。
“圆圆,你真让我急死了!!”
我在婶婶的怀抱中泪流满面。
没有责骂,没有挨打,甚至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没有,只有单单一句:你真让我急死了。
婶婶的怀抱有些好闻的佛手柑的香气,这是熟悉的母亲的香味,它陪伴我成长,给我关怀,给我呵护。
我在她的怀中剧烈的泣,她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脊,哄我说:“乖,圆圆不哭了,乖。”
仿佛就算已经长大成人,我也永远都是她怀中需要安慰的小女孩。
如果我还是个孩子,我还可以耍赖可以任性,还可以撒娇地说,婶婶对不起。可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何况,在我还是
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不曾任性过。
那一瞬间,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终于回到了家中。
经过我的一场离家出走,大人们好像都沉默了不少,屋内再没有激烈的追问,反倒是一片寂静。
见没有人开口,继母终于忍不住开始数落我:“圆圆,按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是不懂事呢?小小年纪,主意就这么
大,我跟你爸爸当初把你送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给你叔叔婶婶惹麻烦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鹏鹏过来,至少我们鹏鹏
听话,知道讨大人欢心……我看这样,明天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我可以忍受许多事情,比如抛弃,比如责怪,可是在这一刻,我忍受不了她的攻击。我不懂,她已经抢了我的爸爸,我的
家庭,在这样一个时刻,她为什么还要来落井下石?
我不愿意为她生气,只觉得她太可笑了。
哥哥在下一刻冲进了家门。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几乎就要站起来,冲进他怀中。可是,我的身体晃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动。只是近乎贪婪地盯着
他看。
他穿着黑色风衣,衬得身材更加挺拔修长,面容有些憔悴,可依旧明朗清俊。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好看。
他的眼睛从我身上移开,转到叔叔身上,郑重地说:“我有话跟大家说。”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抢着开口:“我也有话要说。”
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身上,我垂下眼帘,再不看哥哥的双眼。我说:“其实我跟哥哥根本没什么,上次他那么说,只
是为了帮我,帮我让温晨死心……”
这其实是一个拙劣无比的谎言,可是我知道,长辈们都愿意选择相信。
我能感受得到,哥哥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我,可是我不敢抬头,只有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继续编造谎言。
指甲刺进手心,疼痛传来,却让我有种扭曲的快感。
半晌,叔叔迟疑地问道:“成蹊,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他哑着嗓子说。
我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我咬紧了下唇,看了看婶婶,再看了看他,几近哀求。
对不起,在亲情和爱情之间,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亲情。
婶婶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的是是我可以放弃一切的角色。所以,我只好放弃你。
我短暂的人生中,总是在被人抛弃,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罗维。人生中放弃一个人,就放弃了我全部的爱情
。
然后哥哥笑了,那种微带酸楚的笑容,让我几乎跟着流下泪来。
他说:“不关她的事,是我喜欢她,我一直在她,她不敢反抗。”
姥爷一脚就朝他踢了过去,怒吼道:“你个小王·八蛋。”
屋内顿时一片混乱。
从前我见别人说自己的心在滴血,只觉得是夸张的形容词,可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指尖仿佛都在流血。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可是偏偏,我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在婶婶的尖叫声中,哥哥昏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两天,哥哥除了四处找我,还在做着出国的准备。
他说:“满月,我本来想带你去英国的。”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因为去不成英国而耿耿于怀的小女孩的时候,有一个少年曾经对我说过,大不了我以后带
你去。
连我自己都几乎忘了的承诺,他还记得。
原来他还记得。
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可是,梁满月,你不配。”
我站在病床前,死死地咬住下唇,拼命地忍住眼泪,用力点头说:“对,我不配。”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伸出手,掰开我的下唇,再轻柔不过地摸了摸,然后几近叹息地说:“你走吧。”
第二十四章 *原谅我不能陪你一起老。*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C城。反正,哥哥叫我走,我就真的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告别,没有泪水。
我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如果我不曾存在过,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个世上,叔叔婶婶便不用负担起我一个大麻烦,他们不必为我*心不必为我伤心,他们会轻松许多,幸
福许多;
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个世上,哥哥会拥有自己幸福的人生,顺利地找到一个他很喜欢,也很喜欢他的女人,生一个或者几个
小孩,一家人其乐融融……
从前是我太盲目了,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现在我终于懂了,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是我不好,我不够勇敢,我不够坚定,我伤害了哥哥,所以,我必须离开。
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做成嘉馨的伴娘。
陌生的城市,我一个人独自生活。叔叔婶婶并没有反对我的离开,或许他们也觉得,我和哥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
应该再见面。
开始的时候,我过得很艰难。我所有的卡都留在了家里,存款留给了妈妈。我自己身上,只带了少量的现金。
幸好之前公司的总监帮我在这边介绍了一份工作。
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我开始结识了一些新朋友。人是群居动物,而且在这个城市,无论男女都友善热情,乐观爽朗。大
家时常在一起吃饭,唱歌,我还学会了打麻将。
我没有必要让自己过得惨兮兮的,是不是?
可是我总是克制不住思念他,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渐渐地,想起他的时候我也能忍住不流泪了。
人的一生那么漫长,生命中有人来过又走,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有些人离开时波澜不惊,有些人的离开,却让我一辈
子都在想念。
爱情的难忘之处不仅仅是它的快乐,还有尾随而来的痛苦。可是,那时的甜蜜,那时的快乐,那时的美好,一生能够经历
一次,也已经足够了。
所以就算痛苦,我也能微笑着承受。
在这座舒适而又节奏缓慢的城市生活得久了,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开始跟从前的朋友联络。听说我竟然跑到了C城,裴良宇马上就要赶过来,不过被我谢绝了。我过得很平静,不想被打
扰。
有时我会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走。繁华热闹的城市中,我混迹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之间,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曾经有一个人,也给我许多安全感,在老家的机场,在遥远的北京,在学校的舞台……
很多时候,我都有些想不起我们曾经恋爱的那段时光,只觉得那好像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梦,明明记忆犹新,却又仿
佛从未发生。
我越来越发地回忆我和哥哥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不想还不要紧,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我短暂人生的大部分时光,都
是和哥哥交织在一起的。只要我回头,他都会在我旁边。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很欣慰。
我们的人生有这么多时光交织在一起,或许他不会再爱我,或许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可是他在回忆的无数角落都能看到
我,他永远不会忘记我,如同我一样。
我在这里还碰见了一个老同学。
奥运会开幕的那一天,市中心广场的大屏幕直播开幕式,我和很多人一起,驻足在广场中抬头仰望,周围喜悦的气氛堪比
节日。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顿。
我僵硬地转过身来,呼吸却在看见那个人面容的一瞬间恢复正常——原来不是他。
眼前的男人,坚毅的面容露出一丝喜悦。他对我说:“梁满月,果然是你。”
他脑后的明月,仿佛是计算好了以后从中间一刀切掉了一样,完美的半圆,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让我在一刹那间有些晃神
。
然后,我收起失望的眼神,脸上扬起笑容,说:“是你啊,杨云开。”
在陌生的城市遇上老同学,其实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杨云开比从前成熟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严肃,却不再像读书时那样沉默。我想罗维知道了,肯定要大呼奇迹。
他也是刚刚被调到这里来的,我们交换了电话,一来二去,竟然熟悉了起来,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同事和朋友都说他对我有意思,可是重新见面以来的三年里,他什么都没说过。
刚开始,我觉得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曾透露过,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孩子。
他们最后当然是没在一起,否则他也不会跟我混了。
而我,我想我很难再那么纯粹地爱上一个人了。
我并不是想为一段绝望的爱情孤独终老,只是,我真的没有那样爱的力气了。
只不过,我已经不是那个天真得冒傻气的小姑娘了。
人一踏入社会,就会飞速地成长,周遭的压力会让你不得不开始考虑终身大事。
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我并没有想过要孤独终老。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伴一起走到白发苍苍,如果那个人是杨云开
,我并没有什么意见。
我偶尔会下厨做菜请杨云开来吃,他每次都吃得很干净。常让我想起某个人。
后来他干脆说,你把房子退了,住到我这里来,周末帮我做饭,水电费我们平摊,怎么样?他的房子是公司分给高管住的
,很是宽敞。
我想了想觉得还算公平,于是同意了。
后来我发现其实这是不公平的。因为在超市买菜的时候,他总是会抢着付帐,连带着我那一大堆零食。
后来我自觉地不买零食了,他却已经记住我爱吃的东西,就算我不拿,他也会一一找出,付款,拿回家,放在冰箱里。
于是我只好努力钻研菜谱,用更好的食物来回报他。
逛超市的时候,我突然听见陈奕迅用低沉而悲伤的腔调唱着: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
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我突然停住脚步,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了?”杨云开问。
“哦,没什么,”我揉了揉鼻尖,“这首歌挺好听的。”
其实我想说,这是什么烂歌啊,唱得这么悲,让人听着就想哭。
没想到过了几天,杨云开回来的时候竟然送给我一张CD,是陈奕迅的《认了吧》。
我有些奇怪地说:“这是陈奕迅好久以前的专辑了吧,你送我干什么?”
他微微有些尴尬。我将CD翻过来,突然发现里面原来就有之前那首歌。
《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喜欢听,”他说,“路过音像店,就买了一张。”
我明白了,笑了笑,说:“谢谢啦。”
“不用跟我说谢谢。”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飞快地眨着眼睛,想让快要流下的眼泪退回去。这个动作又让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会不会像从前一样,一家人坐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会的,我想会的,我希望会的。
只是,那会是多久以后的事?三年?五年?十年?
等到那个时候,再见到他时,我还会不会哭?
等到再见时,我们的身边,应该都会陪伴着另外一个人吧。
或许只有到我们都白发苍苍的时候,才能坦然地坐在一起,平静地回忆过往,回忆我们曾经交织在一起的那些时光,然后
释怀。
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画面,让我的心突然跟着痛起来。我不是在心痛年华的逝去,我只是有些难过,难过自己不能陪伴他
走过人生重要的旅程,不能再看他发脾气,不能再跟他顶嘴,不能再注视阳光下他英俊的面容……不能陪他一起到地老天
荒。
可是,事到如今,也之门这样了吧。
我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杨云开,说:“吃饭吧。”
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女强人,可几年下来,因为心无旁骛,竟也升到了小主管。责任大了,能力却还是一般,真让我觉得有
点力不从心。
在家抱怨的时候,那个人会突然冒出来一句:“太累了的话干脆不要做了。”
我白他一眼,说:“说得简单,不做了我吃什么啊?”
然后,他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养你啊。”
我突然愣住了。
半晌,我问他:“杨云开,你看过《喜剧之王》没有?”
他老实地回答:“没有。”
我想也没有,对他来说,数字恐怕要比周星驰的电影有趣得多。
于是我有些不满——没看电影竟然也能说出那里面的台词,想跟星爷抢饭碗啊。
后来,过了很久以后,有一天,杨云开突然跟我说:“梁满月,你怎么不问问我究竟喜欢谁喜欢了很多年?”
我一愣,心想不论是谁都没有关系吧,于我而言,杨云开的过去并不重要,或者,可能连杨云开本人,都不重要吧。
只是我的未来,就是杨云开了。
看我半天没说话,杨云开叹了一口气,说:“梁满月,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从孩童长成少女,从少女变成女人,美好的年华当中经历过一段不算成功的初恋,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过欢笑
有过泪水,感受过幸福也感受过悲伤,然后终于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在该笑的时候微笑,在该沉默的时候沉默,珍惜生
活,珍惜眼前人。
成长的悲哀,或许就在于人们再没有机会去表达纯真和幼稚。但至少,我们还拥有回忆。
我的故事,当然还没有结束,可是,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番外-裴良宇
裴良宇赶去酒吧的时候,罗维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老板同他认识,也认得罗维是他朋友,理所当然的打给了他。
他认命的将罗维拖上了车,看他如同稀泥一般瘫在后座上,突然就升起一股怒火。
你他.妈.的喝再多又有什么用?她知道么,她在乎么?人家孩子都有了,老公又能赚钱,小日子过的比谁都滋润,又哪会
想到你?
连她那个挂名哥哥都结婚了,偏偏就是他还对她念念不忘,白天里装的人模狗样的,几个老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谈笑
风生的样子,生怕别人觉得他过的不好。私下里却恨不得泡在酒池子里面,连累他跟着他一起受罪。
也就是他贱,一次又一次的跟在他*股后面给他收拾残局。
后座上的罗维难受的扭了扭身子,嘴里呢喃着,“圆圆,圆圆……”
裴良宇叹了口气,放慢了车速。
罗家到底是垮了。他不肯跟杨佳结婚,人家彻了资,他们家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下去,匆匆宣布破产。
他爸气的犯了心脏
病,至今还躺在病**。他不肯接受其他人的帮助,硬是自己找了工作,跟别人一起在工地上风沙日晒,还愣是跟着工人
一起扛水泥。好在他现在终于拼出来了,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设计的房子,他一个人就买了五套。
圆圆,圆圆。他就不明白,梁满月到底给他下什么蛊了。她是好,可到底也就是个一般人,不过是因为得不到,就让他记
挂了这么多年。
从前还有人以为他也对满月有意思。没有人知道,他非但不喜欢满月,他还讨厌她。因为嫉妒,所以厌恶。而他又不得不
对她好,而她还偏偏以为他们是多好的朋友,于是便更加讨厌她。也讨厌自己。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喜欢的是满月,就算被拒绝,他也不用隐藏的这么辛苦。
他停好车,将罗维拖了出来,几乎是扛着进了屋。
刚一进屋,他就没好气的将罗维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坐在他对面,寒着脸看他在沙发上难受的样子。
罗维酒品其实很好,大多数时候都红着脸躺在沙发上,只有在难受的时候才会呢喃一两句。
他想,干脆趁着他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一刀把他结果了,然后他再自己抹自己一刀,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可他到底不忍心。站起身来,将罗维移到卧室,脱掉衣服,拿毛巾给他胡乱擦了擦,盖上被子。
归根结底,其实是他对不起罗维。
如果当时他没有让人故意把罗维回来的消息告诉梁满月,说不定两人不会分开。后来罗维跟杨佳分开,他也有机会告诉满
月,可他还是没开那个口,还故意告诉罗维,满月有新男朋友了……她在C城那几年,他去看过她几次,那时候罗维已经
回来了,如果他在中间搭一下桥,两人不是没有和好的机会。可他终归还是太自私了。
他宁愿让他对着他和宋奇峰痛苦,也不愿见他跟别人幸福。
他还记得罗维收到满月的结婚请帖时候的样子,请帖上的照片和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让他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天晚上他喝的烂醉,嘴里不住的喊着满月的名字,带着哭腔一句句的问:如果你要结婚,为什么不跟我结。
他想,如果罗维知道了真相,说不定真会杀了他。
他关上灯,合??,进了书房,从保险箱里拿出那幅画。
这画其实是罗维画了满月的,背面还写了一句话:媳妇儿,等我回来就娶你。画的画幼稚,写的句子也幼稚,可他还是自
私的没有还给他,当个宝似的藏了起来。
他想,这一生,罗维大概是不会忘记梁满月了。
不过没关系,他摩挲着画背面的字体,如果他要一直这样下去,大不了他就陪他一辈子。
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读书的时候他们还传过绯闻,那时候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那是一种被人戳穿了的愤怒,还隐隐夹杂着不安。
可是他还记得,当时罗维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的同他讲,“裴良宇,要不咱俩干脆就凑合下,满足下大众的心愿吧。”
那时自己说了什么其实已经忘记了,可是,裴良宇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真的想回答他一句话,只有一个字的话,好
。
可惜,那仿佛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他们都已长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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