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过了广州,一路上乘客上少下多,车厢里开始空荡起来。对面那个管点事又管不了多少事的机关股长的电话也活跃起来。他像一个双面演员,一会儿向他的上司讫求意旨,一会儿又向他的下属气势汹汹。呵呵,他应该配个带视频的手机,才不至于浪费表情。转念一想,谁又能免俗呢?人生就是一出戏,人人都要做自己的替身演员。
过了佛山就是以鼎湖七星岩闻名的肇庆。肇庆是个好地方,好在它斜倚于山中,又不为山所困;枕卧于水畔,又不为水所欺。铁路线的两边都是山,却是迥然不同的景色:城北倚附的是绵长高耸的大青山,城前面对的则是秀丽小巧的圆形山。大青山巍峨不逊于五岳,浩荡不能望尽其边;小圆形山则犹如桂林山水,星罗棋布温婉碧透。如同摆在城市大客厅里的天然盆景,又恰到好处的为城市前方留足了通透和空间。按照周易理论,有山有水才有灵气,其中上佳的就是背山面水向阳的这种。肇庆全占了,难得一见的好风水!真羡慕这里的老百姓。
就这么边看边想,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脑袋来回也转累了。困意来袭却被股长的电话一次次击退……喝口水,揉了揉发花的眼睛,再看窗外,山,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海面!哦,火车已经开上了粤-琼轮渡,开始摇摇晃晃的装船。不禁想起了一幅幅海的画面,那是大连的海,青岛的海,日照的海,是上海外高桥,厦门鼓浪屿,深圳大鹏湾…… 人称“仁者爱山,智者乐水”,想我生长在山里,长大后因为“乐水”走遍了中国的沿海。回想起来“仁”或许有一些,“智”就不敢当了。
这时乘客们叫起来:“看!海鸥。”“不,哪里是海鸥,是海!”顺着他们的指向,我看到了海面上一群大黑点,在落日余晖映照的海面上起伏。再仔细看看,嗨,竟然是水牛!游在海里的水牛!大约十几只,悠然自得地在那里七上八下,随波逐流。真是琼州海峡的一大特色了。
下船卸车,火车重新拼装。不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省会海口。过了海口,车上乘客已是寥寥无几。车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海南的夜特别的静,因为城镇稀少,窗外看不到半点灯光。先前想睡觉的时候股长在不停的吼,股长下了车,困意也被他揩油捎走了。路上带的东西已经吃光,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火车就这样慢腾腾地往前跑。
百无聊赖之际,忽然耳边传来一阵乐曲。霎那间就像黑暗中一缕摇曳的烛光,照进了我的心灵。隔一排座位的斜对过,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一男一女,正玩弄着一支闪闪发光的手机。
我一直是反感在公共场所制造噪音的。这几年在路上的时间多,怕就怕汽车上放武打、火车上唱手机。可是今夜这歌曲却份外沁人心脾!我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三十几岁,衣着得体,形象不俗。心中不禁暗自猜测起他们的身份:是fuqi?情人?亦或是师生?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哎,管它呢!好好听听这美妙的音乐吧,在这漆黑夜里的无聊旅途——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笺,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歌声悠扬淡定,却充满了无比的忧伤,穿透了心脾。是陈楚生的成名曲。我已不是追星的年龄,也不怎么欣赏超女快男。可是这首歌却在一遍遍拨动我的心弦,撩起一份感伤。
歌曲在反复播放,中间穿了讲解,从词曲到唱法,看来他们是做艺术的了。我静静的听着,算是旁听一堂音乐课吧。男人对女人说:“这是陈楚生的原创,曾经在深圳音乐台创下连续几周排行第一的成绩”。“陈楚生出生在海南三亚一个农场,从小爱好音乐,14岁开始迷上吉他,高中没念完就只身去深圳闯荡。做过售货员,送过外卖,受尽磨难却永不放弃追逐音乐的梦想!后来有机会到酒吧唱歌,一唱就是七年。所以,他才能写出、唱出有底蕴、有内涵的歌……是生活经历赐予了他这个冠军!”
于我心有戚戚焉。我想,真正的知识只能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自然,真正的情感也只能来源于对生活对自然的真切感受! 有幸遇上他们,让我在这寂寞旅程中受到美的陶冶与智的启迪!
不觉中,时间已是子夜,火车已然到了天涯海角。抬眼望窗外,分明又是一片灯火阑珊。
2007-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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